對聯的緣起和演變

任何一種文體的形成都要經歷一個由“自在”到“自為”的過程。對聯
亦不例外。
可以比較明確他說,對聯濫觴於先秦時即已較多出現於詩文中的對偶
句,但直到魂晉以後才成長為一種具有獨立意義的文體。
我們知道,“對偶”是把結構相同或近似、字數相等、語氣和內容相一
致或相關聯的兩組句子或詞組結合在一起使用,從而形成一種整齊對稱、和
諧美觀的語言效果的一種修辭手段,用對偶法聯綴而成的句子就叫“對偶
句”。對偶句在
上古典籍中即已出現,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呈現出數量不斷增多,美感
特徵不斷增強的變化趨勢。以下例句均擷自先秦、秦漢詩文之中:
①困於石,據於蒺藜;入其室,不見其妻。
(《易經》)
②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尚書》)
③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詩經》)
④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
(《左傳》)
⑤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論語》)
⑥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楚辭・離騷》)
⑦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
(《荀子》)
⑧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
(《諫逐客書》)
⑨上有千仞之峰,下臨百丈之溪。
(《七發》)
⑩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這些對偶句具有“率然對爾”(劉勰語)的特點。它們大體上都具備整
齊美觀、節奏分明的特點,但結構上可以少有錯綜,字數可以不完全對等,
對應字的詞性可以存在較大差異。由於“四聲”規律還未被發現,當然也就
淡不上在對偶句中講求“平仄相反”的音律效果了。值得注意的是,先秦秦
漢時朗的詩文不僅越來越多地使用對偶修辭手法,而且越來越注重把其他修
辭手法如比喻、排比、誇飾、摹狀、重疊、對比、頂針等與對偶有機結合使
用,從而使對偶句的類型變得更為豐富多樣,也更富有藝術魅力。但總的說
來,這個時期的人們還缺乏充分發掘對偶句藝術潛力的意識,正如劉勰所云,
即使“詩人偶章,大夫聯辭”,也都是“奇遇適變,不勞輕營”之作,因而
對偶句的獨立為時尚早。
魏晉以降,文壇上大興“駢偶”之風——即追求行文的通篇對仗。
“駢”
謂兩馬並駕,“偶”指二人並立,“駢偶”就是兩兩相對。兩晉作家的多數
散文都是用駢偶句式聯綴而成的,試舉陸機《文賦》中的一段:
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碑披文以相質,誄纏綿而悽愴。銘博約而溫潤,
箴頓挫而清壯。頌優遊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奏平徹以閒雅,說煒曄而譎狂。
又如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的一段: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帳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
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搖搖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
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駢偶句的使用“密度”如此之多,這在以前的散文中是不多見的。詩歌
句式的對偶化程度在魏晉時期也空前地提高了。像謝靈運的名作
《登池上樓》
就全由對偶句組成。
駢偶文風的日熾直接導致了一種新興文體——“駢文”的誕生。駢文又
稱“四六文”,其句子的絕大多數均為四言和六言(字)。與先秦、秦漢時
期的散文相比,駢文對對偶的講求已經到了很“苛刻”的地步:不僅要求對
偶句的字數完全相等,而且要求它們實現詞性、句法結構上的完全一致,即
實詞對實詞,虛詞對虛詞,詞組對詞組,單句對單句,複句對複句,主謂結
構對主謂結構,動賓結構對動賓結構……這已經與我們今天所遵守的對聯寫
作要求十分接近了。到了唐代,這種”苛刻”性又近一層:不僅要求詞性、
句法結構上相互對仗,還要求對應位置上的字在音調上以平對仄,以仄對平。
駢文形成於魏晉,至南北朝進入全盛對代,被視為文章的“正宗”。駢
文除了追求對偶之外,還注重“用典”和“藻飾”,因而顯得格調典雅,文
辭富美,使人讀來有閱目賞心之感。南北朝時期的文人雅士大多曾在駢文創
作上下過功夫,留下了不少臉炙人口的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