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祖母的優美散文:祖母沒有太多身世

有一夜忽而夢見了祖母,夢見了她依舊的老態龍鍾-----滿臉皺紋爬滿的樣子。沒想到,恍惚間,已然去了近二十個年頭。想要記點東西,忽而發現老人的影像卻已在心頭一點一點的消散,只剩下一個垂垂的影子。

祖母沒有太多身世。寫出這一句時,我難過的不能成筆,哭了一夜,再寫便成了此文。

關於祖母,應該是從我記事,便就已老態龍鍾了。尤其是最後的十年里,由於多年烙下的舊傷病痛,祖母一直是在地上匍匐著的。半個多世紀的傷痛附在身上,疼到了骨髓里,別人抱也不能,背也不能。印象中,她從方間的門檻下來,爬過高下的兩級台階,進到東屋,然後就會攀上炕沿,一身素黑肥大的衣衫,坐進靠近窗戶的陽光里,直到黃昏把日頭送進冬夜的山裡···

太陽晴好的日子,祖母也願意到院子裡暖和的位置曬一曬,或者讓孩子們幫著梳洗一下稀鬆如雪的銀絲,有時,也會讓上點年歲的姨奶奶之類,幫著洗一洗腳,剪一剪指甲;做這些時,她都要將我們支走,儘管如此,我依然不很明白,祖母避開我們的用意;有一次,我偏就看到了,看到了那扭曲成拳頭的枯瘦小腳,我湊上去,我記得她躲閃不及,於是,我幼嫩的小手觸到了那發著腐朽味的小腳···她像是被針刺過一樣,竟然迅速的縮了回去,於是,我傷痛的問:“奶,疼嗎?奶,疼嗎?”

更早些的時候,應是我國小前後,祖母還是能夠走動的, 雖然依舊是纏裹小腳,雖然是撐著一根瘦細而堅挺的拐杖,若沒有記錯的話,甚至還有踮著她的小腳、在黑暗的舊灶房裡揉面的情景,再便是在灶火旁生火的印象,一身素黑肥大的衣衫,默默坐著。

我的祖母是最疼我的,即便是在她攀爬的那十年里。我放學回家,她仍就靜坐在那扇窗里,有時招手讓我進去,慢慢掀起炕席的邊沿,取出一個手帕抱著的小包裹,裡面多是些別人看望她時,留下的糖果和餅乾,看著我風捲殘雲般的吃相,我能回憶起來,她皺紋密布的臉上,總有一朵花兒盛開。

xx年的那個冬天,我考入大學的第一個年頭,祖父和祖母都相繼的去了。雖都是八十五個寒暑的天壽,倒是一向硬朗的祖父卻先走了。兒孫們在銀幡飛舞的肅煞寒風中落淚時,祖母一身素衣,正在東房的那扇窗下默默坐著,老態龍鐘的面容下面,誰也讀不到那份蒼老的心境。

怎會沒有太多身世呢?八十五個人世滄桑的年份,碾碎成每一個飢餓與寒冷的白晝和黑夜!怎么會沒有故事呢?從上一個世紀的第十個年頭起,歷史課本中寫到的和隱去的很多事件都在她們身旁發生!

可是,我卻沒有太多能夠記下的了。我曾從年老的大伯和父親那裡探尋過,也只得到一些依稀的輪廓,隱約更是些悲苦的影子,或許是父輩已然模糊,或許是裡面的屈辱太重···現在,除了我印象中的老態龍鍾外,所剩已然無幾了。

本文作者: 白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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