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晚報記者 王海峰
【金陵晚報報導】“如果一切正常，我們家孩子明年就應該能拿到法國馬賽地中海大學的本科學士學位，但現在一切都完了。”
近日，一位姓孫的南京市民向本報投訴，稱其孩子被一家出國留學的中介機構欺騙，原本承諾交納10萬元錢在國內學習兩年就可去法國馬賽地中海大學讀大二的，可孩子到目前仍呆在家裡出不去。
據孫女士講，跟她家孩子類似遭遇的還有21個小孩。2006年8月，當法國領事館宣布這22個學生的赴法簽證全部拒簽後，孩子們當年就有可能到法國馬賽地中海大學讀大二的夢就此破滅。
馬賽二大的“誘惑”
“法國馬賽地中海大學，又名艾克斯——馬賽第二大學（以下簡稱馬賽二大），是法國著名的綜合性公立大學……該大學經濟科學和管理學院授權江蘇省教育國際交流服務中心招收本科學士學位學生60人。
本項目面向高中畢業生和在校大學生招生。針對本項目學生沒有法語和專業基礎的狀況，本項目特別設定了出國前基礎法語、專業法語、經濟管理基礎知識和英文套用能力的整合式訓練，以保證在最短時間內使學生能夠順利融入法國大學教學系統。國內語言培訓和專業基礎訓練課程採用全封閉的形式，在風景秀麗、設施一流的蘇州獨墅湖高等教育區進行。2004年9月——2006年6月在國內進行法語培訓及相關基礎課程學習；2006年9月——2008年6月屬於赴法國學習階段……該項目合作單位有法國馬賽地中海大學經濟科學與管理學院、江蘇省教育國際交流服務中心、法國法中文化教育交流中心、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研修中心和美國啟明研究院。”2004年7月，不少打算送孩子出國深造的南京市民在一次出國留學諮詢會上見到了這份名為“法國馬賽地中海大學經濟科學與管理學院學士留學項目”的招生簡章。來到報社投訴時，孫女士向記者出示了這份招生簡章。
這份簡章上列舉了很多赴法留學項目的優勢，其中包括悠久文化、政策優勢、前景優勢、價格優勢等。孫女士告訴記者，正是這么多的優勢促使她幫兒子選擇了這一項目。隨即，又有十多名南京家長和幾名浙江、上海的家長幫孩子選了這個留法項目。
一份註冊確認書
從孫女士及與她同來報社投訴的另外幾名家長口中，記者了解到，這些孩子大多都是當年的高中應屆畢業生，且擁有國內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為了到馬賽二大讀書，他們全部選擇了放棄在國內大學深造的機會。當一切材料審核完畢後，馬賽二大的預錄取通知書很快就到了每一個孩子的手中。
2004年8月6日，選擇這一項目的所有學生和他們的家長與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研修中心簽訂了一份註冊確認書。這份確認書上除了每一個學生和其家長的簽名外，還蓋有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的章。家長們說，這一項目的合作單位有5家，但高博教育管理（蘇州）研修中心具體負責，這家單位的負責人陳朝暉便是具體負責這一項目的中方代表。這家研修中心隸屬於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他們的辦公地點位於蘇州獨墅湖高等教育區內。
在這份註冊確認書上，記者看到：“本項目註冊學生為法國地中海大學（下稱馬賽二大）經由江蘇省教育國際交流服務中心招生錄取後赴法的留學生。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研修中心受法國地中海大學經濟科學和管理學院委託，負責該批學生赴法國學習前的語言及經濟科學與管理專業基礎的準備工作；學生憑馬賽二大的錄取通知書在高博教育辦理入學註冊手續，並簽署此確認書；國內教學階段結束時，馬賽二大將組成教學審查委員會綜合評審學生各科成績以及法語水平考試分數。通過評審的學生將於2006年9月赴法國馬賽二大學校，並將獲得相應的學分減免。全部通過蘇州階段課程審核的學生可獲得馬賽二大大學一年級結業證並赴法繼續升級學習……”
在這份註冊確認書上籤字後，這22個孩子全部進入蘇州獨墅湖高等教育區進行為期兩年的學習培訓。蘇州學習的兩年被分為4個階段（4個學期），除了報名費500元外，第一、第二階段，每名學生共交納44000元；第三、第四階段共交納52000元。家長們說，這些錢他們如數交納，他們都在期待著兩年後孩子的法國大學美夢。
家長們告訴記者，之所以如此看重這份註冊確認書，是因為這上面蓋了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的章。事情出來後，他們在與陳朝暉交涉沒有結果的情況下，他們要憑著這份蓋章的確認書找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討說法。
美夢破滅的三種情況
2006年8月，就在22名學生在蘇州獨墅湖完成了國內兩年學習培訓焦急等待著赴法簽證時，所有人都得到了令他們沮喪萬分的訊息：赴法簽證全部被法國領事館拒簽，這意味著，22個人全部失去了通過高博進入馬賽二大大二學習的機會。
隨後，家長們來到蘇州、上海了解情況，但均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半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通過高博拿到赴法簽證。有直接跟法國駐上海領事館的領事接觸的家長稱，法國領事館拒簽的原因是高博研修中心沒有資質操作學生赴法留學。
孫女士告訴記者，事情出來後，22名學生的家長都快急瘋了，他們不僅到這家公司討說法，還把情況向江蘇省教育廳做了反映。半年過去後，這22名學生有三種不同的結局：其中7個人是完全符合當初註冊確認書上和招生簡章上的要求卻被拒簽的，這其中主要有一條就是他們要在赴法前參加法語tef考試，且必須在2006年5月31日前考試並超過360分的，他們7個人全部達到了，後來在一位教育廳領導的干預下，這7名學生通過其他渠道進入了馬賽二大，但還是從預科開始學起，在國內這兩年的語言白學了；還有4名學生通過家長的努力，從其他留學中介那裡拿到了赴法簽證，但他們沒能進入馬賽二大，而是到了法國的其他大學；還剩下11個學生因為門路不夠，直到現在仍留在國內，無法出去。
“總的來說，最終出去的沒有一個是通過高博走掉的，只要是在材料上出現高博字樣，法國領事館就會拒簽，有的孩子簽了幾次都沒能走掉，最終只得隱掉在高博學習這兩年的經歷，從其他途徑走。”其中一名家長表示。
有孩子竟要刀砍父母
從憧憬到失落到失望，至今仍無法出國留學的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忍受著太大的煎熬。“生活全被打亂了”、“我們孩子都快逼出精神病了”……當天趕過來投訴的家長紛紛抱怨。
今年47歲的胡女士流著眼淚向記者講述了他們家這半年所過的日子。胡女士兒子名叫小軍，2004年從南京某高中畢業後順利考上了國內一家大學。因為早有送孩子出國深造的打算，而兒子也很想出國，雖然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但胡女士在那天的出國留學諮詢會時還是帶著兒子到現場去了。很快，他們便被馬賽二大的招生簡章吸引，打聽得知有很多優惠，他們當即決定放棄國內這所大學，到馬賽二大去讀書。
“你不知道當時我兒子那個興奮勁，所有的親戚和好朋友都知道了他兩年後要到法國讀書的訊息，我們也覺得這是件比較光彩的事，兒子到蘇州開始上學後，還單獨請了幾桌慶祝呢，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胡女士說，2006年在蘇州的學習結束後，他們很快就知道了簽證被拒簽的訊息，當時並不死心，又托人找關係，拿到領事館簽第二次，沒想到還是被退了回來。
“這半年裡，幾乎什麼方法都試過了，能找的關係都找了，但還是出不去。”胡女士懊惱地說，當希望一次次破滅後，原本活潑開朗的兒子一天比一天沉默，而且經常莫名其妙地沖家人發火。
就在簽證第二次被拒的當天晚上，小軍把家裡的電腦、電視，好多東西全都砸了，隨後衝進房間，反鎖房門，任父母叫破喉嚨也不答應。直到夜裡11點多，父親才把他的房門打開。
那個時候，小軍正躺在床上蒙著被子流眼淚。當父親坐到床邊勸他時，他突然伸腳，一下子把他父親踹倒在床下。父親心疼他，知道他心裡難受，並沒有責罵他。又勸了快一個小時，見他情緒逐漸穩定，才放心地回房間睡覺。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胡女士說，凌晨3點多鐘，他們的房門突然被兒子踢開，夫妻倆開了燈看到兒子手拿菜刀，一邊喊著“你們怎么這么沒用”，一邊衝過來要砍他們。
說到這裡，胡女士已是淚流滿面，她說後來雖然把刀奪了下來，但他們擔心兒子受到刺激再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據了解，沒有走掉的孩子大多出現自閉、沉默、莫名其妙發火的情況，說起這些，家長們的臉上寫滿了擔心之情。
體到蘇州交涉
採訪中，父母們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如果沒有出現這樣的意外情況，他們的孩子到明年就該畢業了。這么算下來，每個孩子都被耽誤了3年，而這3年中，如果選擇在國內讀大學，他們可以省下一大筆錢，到高博後，不僅錢沒省下來，還在兩年里花了10萬。“我們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我們要到高博討說法。”昨天上午，來自南京、浙江、上海的近20名學生家長趕往蘇州。得到訊息後，記者隨即趕過去採訪。
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的辦公地點在蘇州獨墅湖高等教育區綜合樓上，家長們9點多鐘就趕到了這裡。上午10點30分左右，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蘇州地區首席代表郝陸雄把他們帶進了公司會議室，協商此事。記者進入會議室時，他們已經討論了近1個小時。
在交談中，有些家長提到“高博是黑中介”之類的話，郝總沒有正面回應。據郝總講，目前具體負責此事的陳朝暉正在美國，他對此事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們會對這件事情負責，給家長們一個滿意的說法。”郝總表示，既然那份註冊確認書上所蓋的章是他們公司的章，他們肯定不會否認，而是會採取非常積極的態度來處理此事。隨後，他請所有在場的家長提自己的要求。
孩子至今沒有走掉的家長們表示，希望高博退還10萬元學費，另外賠償50萬元損失費；4名通過自己努力從其他渠道走掉的孩子家長希望高博在退還10萬元學費的同時，再賠償30萬元損失費。第一批走掉的7名學生的家長認為，如果高博能從中協調，讓他們的孩子在今年秋季進入馬賽二大大三學習，那么他們不需要任何說法，如果不行，還是要公司賠錢。
對於家長們的要求，郝總表示已全部記錄下來，他會在一段時間內把此事提請公司董事會研究討論，最終給家長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起事件中雙方究竟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昨天下午趕回南京後記者就此事諮詢了中匯律師事務所南京分所嵇伏櫪律師。嵇律師認為，本案中，學生家長和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均在註冊確認書上籤字或蓋章，實質上就是雙方針對學生出國學習問題達成了有關協定。如果高博教育管理（蘇州）有限公司是經工商合法登記的公司，但該公司並沒有相應的辦理學生出國學習的資質而隱瞞了事實真相，則該公司及相關直接責任人員可能涉嫌契約詐欺，在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同時，還可因此被追究刑事責任。
（涉及隱私，文中當事人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