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是坐下寫文章,即便寫的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蒿草,其實都在“談自己”。
——陳丹青《退步集》
人於自己的面目,其實是看不清楚的,白紙黑字留下來,這才好比照鏡子。
——陳丹青《退步集》
老有人來問我,你是怎么成功的?媽的我沒想到成功。我畫畫,因為我喜歡。我不記得小時候有過“成功”的說法。成功觀害死人。你要去跟人比。第一名還是第二名,掙一億還是掙兩億......我對一切需要“比”的事物沒有反應。 我畫《西藏組畫》時就是為了遠離當時的“正確”。我現在的畫,也是遠離美國或中國的主流。我知道我的畫,我自己,都毫無價值,但我討厭一群人臉上那種集體勢力的表情。
——陳丹青《退步集》
文憑是為了混飯,跟藝術有什麼關係?單位用人要文憑,因為單位的第一要義是平庸。文憑是平庸的保證。他們絕對不會要凡·高。
——陳丹青《退步集》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過去不可能,現在仍然不可能,因為批評言論必然觸及大家共同的三大背景:行政格局,人際關係,政治國情。
——陳丹青《退步集》
“事物都被意義和語言所覆蓋,而攝影則是把這些意義和語言從客體的周圍全部剝除乾淨……” 如果將這句話個佛家所云的如夢幻,如空花之類的語句放在一起理解,結論會不會很有趣?
——陳丹青《退步集》
中國種種考試積弊久已生成畸形的“考試文化”、“考試人格”,在我到過的十多所全國或各省市重點藝術學院,不曾遇到一位外語和藝術相得益彰,同樣優異,並對二者充滿熱情與信念的學生,滿目所見,是不知所從而不得不從的集體表情,那是被考試怪獸過度xx後的“無表情”。
——陳丹青《退步集》
齊白石先生去世後,他的手稿、草圖和晚年的精品,全都捐獻北京畫院,幾個月前,我有幸親眼看到這批珍貴的文物,總有上千份吧,居然還像半個世紀前那樣,以最簡陋的方式,就像我們家裡收拾早年的信札賬單那樣,摺疊著,放在舊信封或破爛的塑膠袋里。為什麼呢?因為北京沒有這筆閒錢,也沒有心思好好整理,裝裱,展示,還幸虧靠著畫院保護著,珍藏著,動也不敢動。看完丹青先生這段描述,不禁悲從心來。在這樣的一個文化貧瘠的國度..
——陳丹青《退步集》
現在的教育體制下,一個學生從本科到碩士、博士,可能是講師,講師到副高,然後多少教授。花錢買版在雜誌上發表,這樣才能過關。所以這些教授沒有時間去上課,去關心學生。
——陳丹青《退步集》
可是人的心理線索很複雜,既通向熟悉親切的,有認同感的歷史景觀,又會迷失在異己的,陌生刺激的新奇景觀。一百多年來,中國持續發生劇烈的西化和現代化運動,中國的城市和建築發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景觀變化,中國人心理景觀中那條源遠流長的大線索,開始模糊、混亂、斷裂,到了今天,我們幾乎找不到自己的線索了。
——陳丹青《退步集》
您是否害怕太有思想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做老婆會怎么樣?
陳:聽這意思,男人們以為自己很有思想么?我注意到,今天的許多女子要比男子有思想,因此問題可能是:“這樣的男人做老公會怎么樣?”
——陳丹青《退步集》
這個民族窮得太久了,一切在告訴他,我們不再窮了,我們也有地位了,全中國都在過一種假想的西方生活。全中國陶醉在這個假想中,羅馬花園證實了這種假想。 這個民族需要一個夢,現在夢實現了。但這個夢是外國夢。夢中的景象全是外國。這一百年所有事情告訴你:我們以前的日子是不好的。不要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再一個原因是革命。階級滅掉了。中國地面上,士紳、精英、資產階級、貴族,絕了種了。
——陳丹青《退步集》
我也曾一路無知而愚蠢,只是貧窮時代的愚蠢無可羞,也無可張揚。現在我可能聰明一點了,只因逐步擺脫了愚蠢,並願繼續擺脫:不必同外國比較,我所比較的對象,是我自己。
——陳丹青《退步集》
連續劇你不要批評它,不要當它是藝術,它就是生活。你給我看電影,我馬上計較哪個鏡頭沒用好,哪個光沒用好,連續劇你計較這些乾什麼?多深多淺,我不計較。我不喜歡,換台就是了。
——陳丹青《退步集》
魯迅早就講過,到了你搖筆桿寫點東西、說說話,已經說明你沒用了。真正做事情的人,悶著,不說話,就這么去做了。我現在兩個態度,一是說話沒用的,所以第二,保持說話,這是最後一點權利,如此而已。
——陳丹青《退步集》
生命是無意義的,從來就是盲目的。上一代知識分子接受唯物論教育,進步論教育。它肯定人是有價值的,有意義的,世界是進步的,我們做的一切是必要的、應該如此的、向前進的——所有的苦惱、官司、狂妄、災難,都從這裡來。
——陳丹青《退步集》
今天,全國院校,全國的教育,大談”人文“--------可是大家要知道,一個民族忽然要來大談人文,不是好事情,正相反,它說明人文狀況出現了大問題。 二十年前,我 為什麼去到紐約,不是為了移民,發財。而是為了到西方開眼界,看看油畫經典的原作。當我走到紐約大都會美術館,上下古今的西方油畫看也看不過來,可是沒有想到就在那裡,我從此開始了中國藝術中國文化的啟蒙,認清了我們民族從上古到清末的藝術家譜
——陳丹青《退步集》
什麼"國家文物重點保護"啊,什麼"世界文化遺產"呀,其實就是一句話: 此處不許拆。
——陳丹青《退步集》
奢華就是會花錢。有錢很好,有錢了,看你會不會花錢。 你要知道,中國人從來喜歡炫耀,中國這方面並不是那么溫柔敦厚,那么儉樸,那是儒家的宣傳,做的是另一回事。韓愈那么正派的士子,還有兩個小蜜呢。 古人很張狂的…… 現在的暴發戶想顯擺,不會顯擺。他們應該顯擺,我希望中國的有錢人穿得奇怪得要命,過非常奇怪的生活。大部分藝術是這樣出來的。中國必須有這么一群怪人,過非常不真實的生活。
——陳丹青《退步集》
當今世界架上繪畫,都在不同程度地圖像化。70年代末,羅蘭·巴特茲啊他談論攝影的專書中說: “攝影以其霸權鎮壓了其他類型的圖像,不再有版畫,不再有具象繪畫,只有一種以攝影為模式的具象繪畫,因受迷惑而順從攝影。” ………… 簡而言之,20世紀後五十年不是繪畫的世紀,而是圖像的世紀。重要的不是二者的關係,而是這種關係徹底改變了人類的“觀看”經驗。
——陳丹青《退步集》
電影用來觀看,小說用來思考。
——陳丹青《退步集》
我所謂的“權力”,不是說誰在欺負誰,誰在受欺負。說破了,所謂體制,就是飯碗。四十多年前毛主席警告大家:“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今天,體制警告大家,並成功地使大家隨時隨地自我警告:“千萬不要忘記飯碗。”
——陳丹青《退步集》
我們太遲接觸現代藝術,又太早被現代藝術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攪擾不安。小至油畫,大到整箇中國的文藝,都處於“更年期”。你看,傳統文學、戲劇、音樂、舞蹈,電影等等,都面臨持續變局。小說家要面對網路文學,音樂家要面對流行音樂,電影導演更面對影視業、製片人制度、盜版dvd等等,如果還像從前,腦筋只繞著鏡頭、用光之類“影像風格”轉,你根本弄不到資金,幹不成活兒。
——陳丹青《退步集》
“一個被割斷歷史的民族和階級,它自由的選擇和行為的權力,就不如一個始終得以將自己置身於歷史之中的民族和階級,這就是為什麼--這也是唯一的原因--所有過去的藝術,都是一個政治的問題” 這段話,對我而言顯得不可理解,按照我的想法,一個民族若是歷史沒有被割斷過,則今天的任何文化行動都會背上巨大的歷史包袱,何以說這樣的民族更加自由呢?
——陳丹青《退步集》
繪畫是視覺藝術,看不到真東西,一切都是空談,就像是一群聾子在那裡談論音樂。可是我們全國上下千萬名畫家和藝術愛好者,居然也就空口談藝術,談了半個多世紀,像我這樣的無知,今天還要給無知的學生上課。
——陳丹青《退步集》
好在“批評”的涵義之一即“評論”,評論的涵義之一即“讚美”,讚美又可衍生為“宣傳”、“粉飾”“包裝”之意,自然而然地,中國的批評乃成為一種大規模的“裝飾性文本”。
——陳丹青《退步集》
“擇優錄取”既難落實,“精英培育”自亦空談,在校生專業品質連年下降,“博”不如“碩”,“碩”不如“本”,已是各院校公認的事態。
——陳丹青《退步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