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院子裡有很多隻野貓,大的小的,胖的瘦的,有時見他們在院子裡出現,或嬉戲著追逐打鬧,或悠閒地邁著小步。他們都沒有主人,我不知道它們靠什麼維生,只是有時我去倒垃圾的時候,垃圾池裡會突然竄出幾隻野貓來,慌不擇路地四散逃去,原來是我的到來打擾了他們的覓食。對於這些野貓,它們的來去我不會留意,也不會關心,只獨獨有一隻野黃貓,已有幾個月消失不見了,我卻還會時常想起它。

這隻野黃貓,它全身的毛都是那種土黃色,只偶爾有幾根白毛夾雜在裡面,它的這種長相實在是貌不驚人,它有多大年紀,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它成了我婆婆家門前的一隻常客。每當我晚上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它就會跟在我的腳邊,喵喵地叫著,似乎知道我回來了就有飯吃似的。等到我掀開婆婆家的紗門進到婆婆家去的時候,它很知趣地不會跟著我進屋,而是站在紗門外。等到我們端著飯碗坐在客廳吃飯的時候,它就在紗門外不停地“喵喵喵”地叫著,似乎在說“我也要吃飯!我也要吃飯!”這時婆婆就會對著它說“急什麼,等我們吃了再給你吃!”。聽到婆婆這樣說,野黃貓似乎聽懂了似的,於是它不再叫喚了,而是靜靜地躺在紗門下,等婆婆吃完了飯再盛飯給它吃。有時婆婆去菜園很晚才回家,這時我便會盛些飯,遇上我們吃魚的時候,就會拿些魚頭或魚骨頭拌在它的飯里,等到我拉開紗門的時候,野黃貓會立即站起來,喵喵叫著竄到它的飯碗旁(在我婆婆家門前,我婆婆放了一隻野黃貓專門吃飯的碗在那裡)然後昂起頭看著我把飯倒在它的碗裡,等我還沒有把手裡的飯倒乾淨,野黃貓這時就急不可耐地把頭伸進飯碗裡狼吞虎咽地吃上了。

野黃貓很聰明,我們家誰對它好,它就和誰親近,誰對它不好,它就遠遠地避開。記憶中,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它來到我婆婆家門前叫喚,我和婆婆既不會罵它,更不會打它,每次還會盛些飯或魚給它吃,因此看到我倆,它就會非常親熱地跑到我們腳下,緊緊地跟在後面,擺動著尾巴,有時還會叫上幾聲,有時看到我從婆婆家吃完飯再回自己家,它就會一路跟在我腳邊,等我上樓梯以後,它就不跟了,在下面叫喚幾聲,然後再走開。我公公從沒盛過飯給這隻野黃貓吃,有時聽到它在紗門外叫喚,還會把木門關上,罵上一聲“死貓,吵死人了!”而我老公更是對它不友善,看到他在腳邊像跟屁蟲一樣跟著或聽到它在紗門外叫喚,就會一邊罵它還一邊用腳踢它,有時我看到了,就會數落老公,“貓又沒惹你,你打人家幹嗎呢?一點愛心都沒有!”老公這時就會反駁道“就是你倆惹得它天天來這,倒好象是我們家養的貓一樣!”公公和老公對它的不友善舉動,野黃貓似乎全看在眼裡,因此後來看到公公和老公,它就遠遠地避開,不會近前來。

有一段時間,這隻野黃貓發胖了,肚子圓鼓鼓的,走起路來也一搖一擺,沒有以前靈活了,於是我問老公“這隻貓是不是懷孕了?”“你有蠢啊,它是一隻公貓,怎么會懷孕呢?公的母的都分不清!”老公數落著我。別看它是一隻公貓,可是它卻一點也不兇悍,總是被別的野貓欺負。大概是我婆婆經常盛飯在它的碗裡的緣故,因此有時其他的野貓會來搶奪它的食物,打不過時,它便會嗷嗷叫著跑到我婆婆家的陽台上去,我婆婆聽到了它這種異樣的叫聲後,會趕快拿把掃帚出來,幫它把另外那隻欺負它的野貓趕走。等婆婆趕跑了其他的野貓之後,這隻野黃貓就會跑到我婆婆腳下,喵喵喵地叫上幾聲,似乎是感謝婆婆的救命之恩。

有幾次吃晚飯的時候,聽到婆婆表揚這隻野黃貓,說它捉到了老鼠,還叼來給婆婆看它的勝利果實。因此有它經常在我婆婆家門前把守,老鼠都不敢進婆婆家門了,這也許就是婆婆為什麼善待它的原因吧。

以前這隻野黃貓也曾有過一段日子不來婆婆家要飯吃的時候,但隔十天半月以後,它又會出現,又會像以前一樣天天守在婆婆家門前,等著我回家,等著我們給它飯吃。但自從幾個月前它突然消失了以後,我再沒見它出現過,也曾幾次問過婆婆有沒有看到那隻野黃貓,婆婆都說沒看到過。有時從婆婆家出來,望著以前放野黃貓飯碗的那個地方現在空空的,就會想起它,我想這隻野黃貓肯定是死掉了,要不然不會這么久不來婆婆家尋飯吃的,只是不知道,它是因什麼而死的!

只是一隻野黃貓,本沒有什麼值得我懷念的地方,但不知為什麼我卻時常想起它,我對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或故人都不會這樣想念,因而百思不得其解,思索良久,終於為自己找到了一些答案。

在這個感情淡薄,唯利是圖的年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已經變得越來越虛偽和脆弱。有不少人都只為自己的利益著想,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思考,因此什麼是非觀,什麼正義感,統統被他們拋之腦後,只要有人損害了他們個人的利益,他們就可以指鹿為馬,信口雌黃!有可能表面上與你笑臉相迎的人,背地裡卻在不斷地詛咒你,謾罵你,陷害你!雲裡霧裡,你不知道哪個人是真心對你,哪個人是假意對你!人人都戴著一幅假面具生活。而畜生就不同了,它不虛偽、不做作,它喜歡你,就會和你親近,不喜歡你,就會遠遠地避開,人們對它的喜惡可以一眼看穿!而人也不需要對畜生有所防範,它不會一邊和你親近,一邊暗中對你下毒手。所以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還不如人與畜生之間的感情來得真摯、純潔,而一隻與人能夠和諧相處的畜生也比一個偽善的小人更值得讓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