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意地將人們禁錮或是束縛在某個逼狹的境地,臉色晦暗的陰沉下來。
路上的行人仿佛在畏懼著什麼,越走越快,並不抬頭,卻不謀而合地都拿出傘。當天際的土灰與房舍的啞暗混成一體時,一株不食人間煙火的新綠,在渾然一體的澀黑暈出了嬌嫩欲滴。也許,它很無奈,或是很無助,也很無措吧。但誰也顧不著了。因為誰都知道,一場風雨要來了。
幾個婦人原來在書房內說說笑笑。但一出了房間,就局促不安地開始嘀咕著什麼,後來索性不說話,慌忙地將被褥,晾曬的衣服抱進屋內,曬過幾天的乾被套,此時摩挲起來已有濕意。
天空被披上了夜的嫁衣。屋內的煤油燈一忽一閃,隔著紗和紙窗透著越發明亮的光。那株植物仍舊站在那兒,期盼著什麼。挺著纖細的身子,靠在旁邊半人高的矮桌。他在等什麼?是一場雨的約會?也許,他只是在等一場風雨到來。
咯吱!沒關上的窗被勁風吹得死死釘在窗欞上,矮桌上的菜籃被吹翻,幾個滾就撞碎在地上,消失在街道上。雨猝不及防地助長了風的囂張氣焰,像碎銀一樣砸向窗戶,焰火晃動著……
風雨,隨著瘋狂的雷電來了。
堅固的土層迎風雨而入呻吟,塔塔地發著喘息。齊屋高的樹木被攔腰壓倒,扯斷,地面被雨水侵蝕,一層層被剝開皮膚。那株植物孤立在那兒,很快站不住腳,雙臂被風雨肢解,掉在同樣被蹂躪的地上。
一個小孩驚奇的從門縫觀看著這一切。卻沒發現,小凳像喝醉酒似的東倒西側,最後被拖到門前,騰地被呼呼狂風摔在門上,小孩驚慌地關上門,木門吱地碰在牆上。發出慘叫。
為什麼只有一株植物在那活下來,為什麼只有他等到了這場浩劫?是因為太倔強,寧折不彎嗎?
而後,風雨滿意地停息了,狼狽的地上,就只剩下一截小小的綠莖涌著血水。
一個紅馬甲的老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著,把缺了一個口的陶瓷花盆拾起。費力地走到植株前,一捧捧把鬚根埋好,蓋實。
那是個七旬的革命戰士,他用魚尾紋遍布的快睜不開的眼,許久望向天際。他知道,前方,未來,他和植物都有下一個考驗。他們都在等下一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