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匆匆 浮生若夢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題記

百年人生,彈指匆匆。時光是山水人家裡的煙火,隔著遼遠的霧色,輾轉散盡。唯留路人驚訝的嘆息。昔年的一指風華,終抵不過半掌流沙,手中緊握著的崢嶸山河,悄然在歲月里傾塌。浩渺蒼穹,上古洪荒已遠,浮生已是又一季輪迴。何為喜,何為悲,何為錯,何為對?不過是蜉蝣一世,夢回南柯。再見時,立於時光的彼岸,看風雨飄搖,往事漸遠。

情緣似花,浮生若夢,彈指一揮間,又有幾多歡?姑蘇城外的鐘聲,借著三分月色,依舊蒼涼如許。而城下噠噠的馬蹄,相伴疾風,踏回昔年。是眾里尋他千百度的伊人,杳立於燈火闌珊處?還是身著青衫的遊子,驀然回首的一瞥?漫天星光刺眼,驚鴻一面,亂了誰的流年?情如水,易散易忘,緣如夢,難求難解。今生為愛飲下瑰麗的毒酒,只為解相思的愁容,三生石畔,不渡忘川,亦只為生前的一場眷戀。青絲白髮,淚眼清瘦,獨倚欄桿。情至痛,痛若毒,一乾而盡,至死方休。一簾幽夢裡,拂去絮亂的情愁,從此人間天上,斷了眷戀痴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誰於款款塵緣中,素指輕彈?修緣修得紅塵萬丈,卻依舊度不過化外一方。繾綣的心事,葬於十尺木棺。情未斷,縱使拋了時光,亦要同穴纏綿。情為何物?不過是低眉的淚眼,惹人心亂。望斷暮雨殘煙,秋風獨舞悲畫扇,眉間能鎖淚光點點,卻難鎖蕭郎痴心不變。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誰夜半執筆,寫盡千詞萬韻,卻難寫泣淚的相思。揮盡墨硯,勾勒殘章句點,不過是一紙低語的呢喃。書萬頃離殤,葬萬朵花顏,彈斷琴瑤弦,不過為一句執子之手此生不變。子規啼血,塵埃落滿,不過一場人走情淡,腸斷擱淺。待高閣曲罷,俯瞰雲煙,問情為何物竟要散?問世間能有幾多歡?

浮生若夢忽已散,一生功過終成煙。念往昔策馬馳騁,血染黃沙,三千里雲與月,都化風煙。羌笛怨怨,雪滿關山,聽昭昭的馬蹄踏過了渭水,踏過了江南,踏遍了人間悲恨,卻難尋當年意氣風華,指點江河的瞬間。遙看萬里河山,搖搖欲墜,許一場金戈鐵馬之戰,擊缶而前。把闌乾倚遍,讓歲月流連,這兵臨城下的誓言,究竟為誰兌現?伊人已去,城空人散,獨留暮色將晚,青冢荒年。一紙盟約,塞上江南,縱是看遍大漠狼煙,亦難回歸從前。

月光冷,劍微寒,仰天長嘯,獨倚欄桿。恨東風玉宇,吹亂白髮,風一程雪一程,浮生茫然過半。雁卷信箋,魚傳尺素,數不清的黃沙漫漫,道不盡的牽掛惦記。明月依舊照,故鄉何時還?一曲塞上怨,疑似浮萍來,飄零輾轉,漁火難眠。重重山水,遠隔天涯,一念忽起,倏爾湮滅。陳年深處,痴痴念,一聲號角,天更寒。倒不如把浮名都化了低吟淺唱,於風花細水裡,相守相伴相歡。

一將之榮,萬骨之枯。江山如畫,卻掩驚濤駭浪,悲債幾本。一點硃砂,是鐫刻心底的纏綿,亦是冰冷的鮮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將軍已老,鐵劍封鞘。殘陽滲透冰冷的鎧甲,亂世終究卸妝落幕。動盪的春色,于歸隊的馬蹄聲里沉澱,留下鮮紅的印記。搖曳的銅鈴,悲嘆相續,變成了流浪的擦肩,從此天涯永別,再無相見。十年功過,成敗一天,暮色里的史書,孤獨了千年。今朝成敗無人記,獨留青冢向黃昏。昔日豪情男兒,屍枕荒山。鐵骨錚錚,都付笑談。

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芸芸眾生,誰能看破人生百年這一場大夢?細數飛花,花亦有期,故人偶遇,道破了便是別離。呢喃一段情話,情能作假,許一場地老天荒,時間亦能翻雲覆雨蹉跎流年。紛擾紅塵,終究是提筆一笑,不言不語。在滿面愁容中把心風乾,裝進流浪的行囊,漸行漸遠。春花秋月,美景良辰,舉杯邀月,對影成三。一剪風月里,折數段往事於手,反覆觀摩,不禁一嘆,何為人生?守百年的孤苦飄零,愛一生的情非得已,看年年相似的月上枝頭,聽歲歲猶同的雨落黃昏。人生百年,不過一夢!世人沉醉其中,不願清醒。

此生一夢,為歡幾何?艷,若桃李,冷,若紅梅,在時光流轉後,亦難逃脫零落成泥的命運。淒淒碎碎的落紅,是上蒼捨棄的眼淚,於俗世紅塵里,兀自妖嬈著逝去。歲月里的殤,在重重煙火的江南山水裡,亦化作苦澀的哀鳴。門前古道上蒼涼橫縱的青苔,是不能提起的前生往事,爬上心窗緊緊糾纏,如同鬼魅不散。舊時的淺倦與清歡,徜徉在筆下的流年裡,寥寥幾筆,不論對錯,不問黑白。

心行雲間,纖塵不染,卻把浮名看淡,拋了是非,甘入溝渠。問何以為歡?指尖唯有琵琶嘆,曲曲彈,聲聲慢,可否許我流年無恙,歲月安然?落寞世間,生死輪迴,往事輾轉難留。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由我忘卻往昔,放了經年,斷了三千執念。靜坐蒲團,木魚靜打,佛珠輕捻,焚香繚繚,與你共看輪迴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