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季節。一片片枯葉陸續離開樹枝,將歸宿交給了秋風,因為既然離開了大樹,落到何處就不再重要。
他們走過了大約280天的生命全程,經歷了春、夏、秋,相當於人生70年,因此沒有遺憾。他們記得還在春寒料峭的時候,乾枯的樹枝漸漸柔軟,於是他們露出頭來,驚奇地你看我,我看你,個個只有米粒那么大,灰禿禿的,真不好意思,就像人們說的醜小鴨;然而暖風三日,個個都舉起了了嫩綠的小旗,在春風中歡快地招展。他們記得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個個出落得像模像樣,葉脈清晰,翡翠般的葉片舒展而勻稱,大家意氣風發地排列在一起,組成了稱為“茂密”的陣容。更記得入秋以來,衣服漸漸褪色,有些變黃,有些變成灰綠,就像穿了多年的牛仔服,顯得歷盡滄桑。無風的日子他們靜靜地欣賞著無邊的秋色;風起的時候他們嘩啦啦地交流起此生的感想——他們說,這一生看到了燕子、喜鵲、蝴蝶、小鹿,也聽到過一對戀人纏綿的情話;這一生看到過春花秋月,經歷了好幾場風雨霧霜。有的說那一晚的星光最美,有的說那一天的牧笛催人淚下……
他們感謝大樹母親給與他們生命,讓他們度過如此豐富多彩的一生;他們更知道該為大樹母親做點什麼。他們像無數片太陽能電池,片片向陽,把陽光轉化為葉綠素,為母親提供足夠的營養;他們白天吸入二氧化碳,釋放出氧氣;晚上釋放出二氧化碳,吸入氧氣,保證母親新陳代謝,健康成長。經過二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們終於用全部的生命,為大樹增添了一圈年輪,實現了他們一生的夢想。他們相信由於他們的努力,明年春天,大樹會長得更加高大,葉子也會更加繁茂——雖然不再是他們。現在該離開了,否則只會耗費母親的水分和能量。
該經歷的都經歷了,該做到的都做到了,此生足矣!昨晚的秋雨好醇厚呀,如同濃烈的壯行酒。看這一片片落葉,就像酒足飯飽、酣暢淋漓的醉客,陸續離開樹枝,搖搖晃晃,飄飄蕩蕩——今世今生無怨悔,此行何處任秋風。
又是一年葉落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