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張家界

遊歷了許多大山名川之後,張家界也許喚不起我什麼感覺了。當我坐著市區西行的大巴直奔張家界的時候,就是這么想的。時值仲春,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正黃得耀眼。遠遠望去,仿佛是隨意棄擲的一片片金箔,或方或圓,或呈條狀,或呈三角形。襯著那那幽綠無垠的山野,恍如洪荒年代的象形文字,寫著任誰也解不透的故事;亦如遠古部落的圖騰,平添了幾分神秘與莊嚴。

車行湘西,遠山如黛,嵐霧若煙。沅水如一條清凌凌的帶子,在擁擁擠擠的重巒迭峰間繞來繞去。村落的屋脊與飛檐在綠樹叢中時隱時現。水牛一聲悠長的哞叫,仿佛把我帶進了沈從文先生小說的境界。迷人湘西,一路上總有許多地名令人浮想聯翩:桃花源、武陵源……投宿的大庸是一座洋溢著土氣的小城。昏黃燈光里,一個個土家族姑娘倩影搖曳多姿。我企圖在那些身影里尋找沈從文先生的愛情故事。湘西的與把山水的靈秀奇峻與深厚文化底蘊融入了沈從文的筆端,這一方山水池因沈眾文的小說獲得了永恆的魅力與神奇。

沈從文是湘西人驕傲。張家界是湘西山水的驕子。

張家界令我靈魂出竅、瞠目結舌。張家界仿佛自天而降,一掃平庸與圓滑,比肩接踵的山峰,如利劍出鞘,直刺雲天;座座奇絕,個個崢嶸。大自然似乎對它們情有獨鍾,居然沒有留下一點風化與剝蝕的痕跡。,仿佛昨夜剛剛拔地而出,帶著傲視塵世的鮮明個性和咄咄逼人的氣概,猶如一隊立地頂天武士陣列,踏著炸雷般轟響的鼓點,向你傾壓而來。於是,我便魂飛魄散,變成了一粒塵埃。在它的神奇與詭譎的造化面前,你只能是一粒塵埃。

攀至半山,俯視定海神針時,導遊告訴我,攝影大師陳復禮先生的獲得金獎的照片,就是在這兒拍攝的。山霧迷濛,一縷兒一縷兒,輕紗般在峰巒間纏繞;又宛如無數裙裾拖曳的少女在武士偉岸雄姿間翩翩起舞。倏然間,那霧又漸漸散漫開來,遠遠看上去,恍如濤聲涌疊的大海,一座座擎天柱般的奇峰突然升出海面;又好象有數棵定海神針直插海底。山風起了,撕扯著那霧幔,一片片拋揚開來,群峰又盡現崢嶸本色。座座山峰,各領風騷,個性迥異,卻互不排斥,兄弟般比肩而立,仿佛是為了承擔先知的委託的不可推卸的使命。

至山頂,卻坦平如砥,有亭台樓閣,也有蓊鬱的松林。更有意思的是,農人還在山頂上闢地種田,全然一幅恬淡的田園風光,讓遊人頓時忘卻了攀援時的險峻與崎嶇。許多遊客在几旁品茗聊天,時而也有農人荷鋤擦肩而過。這就是張家界的另一個面孔。在這鬆軟圓韻的地表下面,竟然會是那樣一幅群峰競奇圖畫。

在一個虛幻縹渺的夢境中,我看見了沈從文先生,鶴髮童顏,拂須站在張家界的峰巒上,腳下流雲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