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么早寫他?
原本應該放在最後寫的那個小男孩兒。
我也許想他了。
陽光傾灑了滿滿的一桌。
z,你好嗎?
z
每天清晨,當陽光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漂浮在我的鼻尖時,我總會想到他,那個已從我生命中逝去的男孩兒。
陽光被慢慢地拉短,他的相貌已經在時間的長河裡慢慢地打上了馬賽克,成了一團明黃色的重影。但我依舊是多么迫切地想把他記錄下來,連著我的童年,一點一點地把他畫下來。
我害怕他會逃走,那個如精靈一樣美好的男孩兒。
儘管我從走出童年的門的那一剎那就再未看見過他。
也許,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道揚鑣。
但我總覺得,他還在。他依舊和我一樣,住在同一座城市裡,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我大概是在國小的最後一學年裡真正地看見他的,他在操場上像superman一樣飛快地奔跑在打籃球的區域裡,他不停地揮著手大喊著,籃球被他夾在腿間,但那時候,誰也沒有告訴誰打籃球的規則、生活這個世界上的規則。年少的我們只剩下快樂,就像藍葉子總是笑咯咯地對我說,他打球像蹲大便一樣。
那時的我們都倚在童年的門旁,渴望著大人的世界,卻又久久不願離開我們的童年。
我叫他z,像叫一個頑皮的孩童一樣。
他總是叫我“哎”,就像我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一個好聽的名字。
他叫我時,我總懷疑他是否真正在與我說話,或是將我視若了千萬微塵中的一粒過客,將我看得透明如空氣。
那大概是國小最後一個學期吧,我裹著厚厚的溫暖的棉襖坐在他的後面,喜歡默默地凝神地盯住他的背影,喜歡聞他身上散發出的男孩子特有的乾淨的氣息,喜歡故作不經意地觸碰到他衣服後面那個大大的厚重的墨藍色的帽子。我喜歡在心裡默默地對他念“帽子哥哥”。
我像每一個女孩一樣,都幻想著自己有一個漂亮得像王子一樣的哥哥。
他不是王子,但我仍然在心裡默默地念他“哥哥”。
他一定不知道我心中那個隱藏的秘密,因為我待他如兄弟一般。常與他豪情壯志,考試前與他一起做出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鬼模樣。
時間未知,我想起了曾經與他一段很短很短的對話——
z,你為什麼會很快落淚吶?我歪著腦袋怔怔地望著他。
是有很多傷心事嗎?
哎,為什麼會這么問?他的聲音是安靜的,帶著成熟的味道。
因為一個男孩哭成梨花帶雨真的很好笑吶。
你應該說很厲害的。他哭笑不得地搖頭。
諾,你的紅領巾戴反啦,別哭吶。
哎,我沒哭,我只是在打哈欠。
原來如此。
哎,你真是……竟然套我的話。
那些與年輕的孩子一起度過的花一樣的時光,那些曾在上課時傳爛了的紙條。此刻,思維不動了,閃過的,全是那些最純真的夢呀。那些我們曾經許下一起去看海的傻傻的願望。就像我們曾經從沒有弄懂過太陽是從海上升起還是從天空中升起一樣。我們所擁有的,是友情,是一大朵一大朵開出的燦爛的童年。
而現在,你一定不知道我學會了你的厲害,經常默默地哭泣。
我倆以前曾互相戲謔對方,無聲的記憶,無聲地延長。我們一起畫素描,一起在紙上塗抹濃濃的色彩,我記得你眼中那明亮的光芒,你曾說:“為什麼世界上有這么規矩?為什麼要這樣畫呢?”
那時我們好奇,卻無法尋找答案。可如今,當我的手心裡、指尖上躺著各種各樣的尋找的工具時,我卻再也沒有了好奇。
我只記得記憶中的我沉默不語,只是不停地在紙上展現著黑白交替的效果。
兩個小孩子的頭挨得很近,就像是最好的哥們兒一樣,天真鋪滿了整個小小的空間。
那時候的我們誰都不知道未來是怎樣,不知道什麼會停留,我們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時間會悄無聲息地在我們的面頰上流動。
於是,我們就這樣手牽著手,走走停停,在靈魂的深處,永不分離。親愛的z,當我在你的名字上畫上句號時,我卻無法記清你的面容,是不是可悲?
但我不會忘了,你我,還有其他的花朵盛開在童年永不凋零的回憶里。
文/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