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一個不記得名字的電影,剪輯得有些糟糕的畫面停留在一個車窗上,不大,掛著破舊的白色帘布,當風揚起它的時候,就可以看見窗外的樣子,一會是明媚的陽光,一會是陰騖的天空,就這么不停的重複著,後面的劇情記不清了,因為我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其實是不喜歡坐汽車的,特別是那種纏繞在盤山公路上的長途汽車。它總是一邊搖晃一邊前進,時不時還會慢吞吞的停下來,然後等等從後面趕過來半路搭車的人。在我上學的那個時候,常常要在周末趕往於兩個城市之間,一個小時的車程我會戴上耳機,聽著當時瘋狂迷戀的林肯公園,然後扭頭看著窗外不斷飛遠的風景,以便分散心神,讓自己不至於吐出來。是的,我從小就暈車,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劣勢,這個劣勢讓我在升入高中之前都不敢嘗試長途旅行。媽媽說那是因為在懷上我的時候,她經常乘坐汽車去上班,聞多了汽油的味道,所以我一生下來就厭煩了這種氣味。後來我問了我的老師,那是一個我特別崇拜的老師,他總是懂的很多,他說我耳朵里有一個平衡器,它太敏感了,不能忍受一刻的不平衡。可是我至今還在懷疑這個結論,因為我的平衡性一向很差,經常在台階上走著走著就會摔下去。
在汽車上我總要找些事情來做,從而打散原本想吐的衝動。我會看著窗外的景物,然後幻想各種各樣的故事。有時候是一個童話,金黃色的麥田裡會跑過一隻火紅色的狐狸,它有狡黠的眼睛,它在找那個馴養它的人。有時候又是一個悲劇,女人哭泣的臉頰映著橘色的晚霞,她低低的垂著頭,從山崖上跳了下去。我總是這樣想啊想啊,時間就這么悄悄的溜走。我曾經試圖去回想當時幻想的故事,卻怎么也想不起結局,有的只是一片雲,幾束光的開頭。後來我漸漸的不暈車了,可是這個習慣卻再也改不過來了,每次坐車,靈魂出竅的狀態讓身邊的朋友心驚膽跳。我常常在想,為什麼窗外有那么多的東西,奇奇怪怪的樣子,悲歡離合的故事。他們自說自話,而我就像個過客,沉默不語。後來我明白了,那不是因為我路過了他們,而是因為他們路過了我。他們在哭,他們在笑,他們抬起頭,看見一個呆呆的孩子貼著視窗注視著他們。他們不會注意那個少年的樣子,因為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過客。
坐在汽車上的時光里總會下雨。這樣的話,我就會坐在汽車後面的位子上,偷偷的把玻璃打開一條縫,看著細小的雨滴打進來,消融在天藍色的牛仔褲上,然後留下一塊湖藍的印漬。那個時候的時光總是走的很慢,比汽車更慢,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停在了永遠。耳朵里還是嘶吼的聲音,他們說這個世界沒有意義,這個世界充滿意義。他們讓我迷惑,他們好像在告訴我一些東西,而我聽不清楚,靜下心來,聽到的卻只是一個已經消失的電子音。十七八歲的年紀,不知道憂傷是什麼滋味,百無聊賴的幻想,是一種無藥可救的自我安慰。那個時候,我總是認為人們不怎么愛,也不怎么恨。像雜草一樣茂盛的頭髮下,長滿了各種顏色的景物,它們被搖晃的車窗一個接一個的吐出來,陪我度過漫長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