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生命,敬畏尊嚴

人不僅需要衣食住行,在物質上有基本保障,更要活得有尊嚴。一些有傲骨的人,在肉體和尊嚴相衝突時,選擇了尊嚴。古代齊國,就有寧可餓死,不食嗟來之食的故事。商朝的佰夷叔齊餓死不食周粟。詩人陶淵明,也不為五斗米折腰,寧可卸甲歸田,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獨自過上“種豆南山下”的清閒日子。

尊重生命,敬畏尊嚴,這不僅是對自己要求,也應當是對待他人的要求。有的人,對自己的尊嚴看得很重,不允許他人有半點輕侮,但不懂得尊重他人。在“高貴者”面前,他可以曲意相迎,在“底下人”面前,則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根本沒意識到他人也有尊嚴。一個貴婦人在清晨遛狗的時候,讓狗隨意大小便,清潔工好意提醒她,她橫眉怒目,竟大言不慚地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的狗,我的狗比你值錢多了!”在這個“貴婦人”看來,清潔工不如其狗,是不值得享有尊嚴的。

其實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別人,別人也會尊重你,文學家屠格涅夫遇見一個乞丐,他想上前施捨,乞丐感激地伸出雙手。但作家翻遍口袋,卻沒找到一分錢,於是尷尬地握著乞丐的手說:“兄弟,不好意思,我忘了帶錢。”這時,乞丐非但沒有責怪,反而激動得流下淚說:“你能叫我兄弟,讓我和您站在同一條線上,已經讓我感激不盡了。”這就是尊重的力量。如果那位貴婦人,出於擺闊,丟給乞丐100元,目光里卻露出鄙夷,我想乞丐為了生存,即使收下了那100元,嘴上說一聲謝謝,心底里也是不會感激的。

最近看了幾則城管暴力執法的訊息,感到不是滋味。從延安城管踩踏商戶的頭部,到廣東女小販遭城管掐脖,再到前幾天湖南臨武瓜農遭城管用秤砣擊頭致死,引起社會紛紛的關注和譴責。城管怎么啦,為什麼暴力執法的事件屢禁不絕?原因當然可以說出一大堆,但不尊重他人生命,不敬畏他人的人格尊嚴,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原因。

城管執法的對象,都是一些社會弱勢群體。在某些城管人員眼裡,他們隨意設攤、乞討,影響市容,不講文明,是無所謂尊嚴的,不需要、也不值得去尊重。他們在執法的時候,態度粗暴,行為粗魯,沒收、驅趕、謾罵、動武,無所不用其極,有人戲稱是“鬼子進村”。就拿臨武的瓜農來說,家裡種了幾畝地的西瓜,沒有人來收購,只能自己拉車去城裡賣。當許多人坐在空調房裡喝茶還感到悶熱的時候,瓜農為了生活,站在馬路上,烈日炎炎,無遮無蓋,生活之艱難,可想而知。他們也是人,是我們的兄弟,他們最起碼的生存要求,應當給予理解,他們的人格尊嚴,應當得到尊重。但我們有些城管人員,缺乏起碼的理解和尊重,沒收的西瓜,連收據也不開,稍有不滿,就拳腳相向,人倒地了,還說他裝死。我們能這樣對待一個手無寸鐵,老實巴交的農民兄弟嗎?能無視他們最基本的生存權利嗎?

我絲毫不反對城管執法,對城管執法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給予充分的理解。隨著城市建設的高速發展,城鎮商業的日趨繁榮,城管人員在整治城市的文明和次序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們的執法行為應當得到尊重,暴力抗法應當得到制止。問題是,城管在執法時,要不要讓那些弱勢群體有一個起碼的生存環境?他們的人格尊嚴要不要得到起碼尊重?他們的生命要不要得到起碼關愛?

社會上,對師長的尊重,對專家的尊重,對地位顯赫人士的尊重,這是多數人能夠做到的,難的是對乞丐、小販、殘疾人等弱勢群體的關愛和尊重。有些人,對自己的寵物關愛備至,看到清潔工昏倒在馬路,卻不屑一顧;有些人,對上司恭恭敬敬,對下屬頤指氣使;有些人,對“上層人士”笑臉相迎,看到衣冠不整的民工,就側身掩鼻,罵他們“鄉下人”這種帶著濃厚功利色彩的所謂“尊重”,不是真真的尊重,而是心靈的扭曲。

對人尊重,是不分強弱和高低貴賤的,包括對待犯人和俘虜。我軍歷史上就有優待俘虜,不虐待俘虜的傳統,這是一種高尚的道德觀念,是仁義之師取得勝利的精神力量。而美國大兵對俘虜卻是百般的凌辱,甚至在屍體上小便取樂。他們憑藉實力,在戰場上取得了勝利,在道德上卻為正義的人類所不齒。我們即使對一個犯了死罪的人,也要保證其基本的權利,如死前讓他吃飽,讓其與親人見上最後一面,讓其留下遺囑,等等。有個死刑犯,臨終前提出要求見親人最後一面,監獄卻沒有滿足他的合理要求,這是對人的基本權利的漠視,是不可取的。

有人說得好,如果生命是一座莊嚴的城堡,那么尊嚴就是支撐穹頂的樑柱;如果說生命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那么自尊就是並肩而立的群木,如果說生命是一列賓士的火車,那么自尊就是伸向遠方的鐵軌。

一個人要有尊嚴,一個民族要有尊嚴,一個國家要有尊嚴。尊重生命,敬畏尊嚴,這是社會和諧的基石,是人間和美的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