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靜歡,雅韻自得

提及雅,我的眼前首先浮現一幅幅詩情畫意被完美詮釋的畫面:層林盡染,凝紫飛紅;十里桃花,灼灼其華;碧荷迤邐,蓮動漁舟;抑或是曲水流觴,小樓聽雨,松下撫琴,月下論禪。

與此相對,牛嚼牡丹不解風情,對牛彈琴不懂風雅,這就是我對於“俗”的第一想法。那什麼才是雅與俗的實質?只要探得雅的真諦,那俗便昭然若揭,可什麼事物才算得上雅呢?疑惑像是三月朦朧的煙雨,夢一般輕柔的雨絲在我身邊如同暗香四下瀰漫,在不知不覺中浸濕了輕薄如蟬翼的春衫。

小時候曾讀過川端康成的《花未眠》,懵懂中依稀覺得這是一種對極致的雅的理解。也許雅就是仔細地觀察生活,在最純樸真摯中發現美,那么這樣輕柔細碎的憂傷雅致也可以美麗得讓人落淚:但總有一種似懂非懂的感覺,一種閱讀不透的思想情懷,一種深深刻在骨髓里的決然與義無反顧,一種積澱了千年之久的民族傳統文化精神,仿佛霧裡看花,隱約的輪廓若隱若現,不得真切。

這個雅之謎一直伴隨著我,直到幾年前搬家,樓下有一棵樹,花開的時候艷麗至極,讓人有一種雲絮從天際飄落人間的錯覺,宛如不食人間煙火超凡。脫俗的仙子輕歌曼舞。等過幾天,我得空走到樓下去看花,卻只有盈盈綠意、青澀果實而已。原來這是櫻花樹!猛然問,透過重疊繁複的枝權,我看見了那開滿日本海島漫山遍野、鋪天蓋地、薰風過處花浪如潮水般讓人窒息卻又在時光流走白雲蒼狗一剎那化為雲煙消失不見的傳奇櫻花,她不顧一切地盛放過!不顧只有白駒過隙的短暫,不顧瞬間怒放後將會山河永寂長眠黑暗,不顧可能會像海棠花一般、在無人欣賞時艷麗青春只能兀自打發掉,可她自己在欣賞在怒放,自己保留了一段無人知曉卻又足夠一生回味的記憶。憂傷得流下露珠的翠葉在渺無人煙的時刻綻開了風華絕代的笑顏。

這就是雅,純粹地去享受生活中的美好,只是享受而已,與之相對,一旦從功利性的、有明確目的的角度去衡量事物的利弊,便淪為俗事了。

在陽光透明澄澈的午後,我想我不該辜負這即將落霜的秋意,應該去偷得浮生半日閒。沒有多想,我拿出一本許久未翻閱的詩集,來到學校的紫藤長廊上,坐在一根橫斜道勁的蒼枝邊。不知何時,身畔的草地飛來兩隻不知名的鳥兒,一邊發出奇怪的叫聲,一邊覓食。其中一隻竟然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閒庭信步,我滿心歡喜地打量著它,看來它已把我當作這幽靜一角與生俱來的一分子,我相信它後來走遠只是因為這裡沒有食物,僅此而已。

陽光在微翹的眼睫毛上歡快地跳出和諧的音符,花香與秋意在落葉飄轉紛飛的恬靜中緩緩流淌,我似乎在指間氤氳的墨香中嗅到了一朵山崖野蘭初綻的芬芳,在微微泛黃的紙頁中看見了山河錦繡宇宙洪荒。我閉上雙眼,心底一片溫麗芊綿,唯願時間的齒輪在這一刻停止鏇轉。

我們生在浮華紅塵,無法做到只“雅”不“俗”,可是依然能夠保持一顆雅的心,在人間沉浮、三千繁華中,能夠做到悠然自得地洗鍊一種“寧”與“靜”,用俗生存,以雅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