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石記舊事

從寫著”緣石記“三個大字的牌匾直走進去是鋪面,往裡往右及斜對角都有單間,豎起是兩層。往右那間是客廳,被家人擺滿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石頭:大概是父親以前從集市上淘來的。店鋪後面是個大院子,中央擺著一張供桌,掛著”孫大聖斗二郎神“的畫,畫下邊擺著一台老式收音機,旁邊放著濃郁的用花做成的香料。院子斜邊的那間堆些雜物,還鋪了張竹板床;旁邊放著木梯通向二樓;在後邊就是廚房。二樓只有兩大間,一左一右,左邊是父母的臥室,右邊是我的床,靠著窗。樓上的兩間都嵌有窗,可以看到院子裡邊。

店鋪外是條街。往左一百米的街盡頭是條河,我曾偷偷在夜間下河和夥伴們抓螃蟹;往右的盡頭是道山谷,擠滿了爭著往上拔的馥郁的花,越割越長得茂。再往後是座山,直入雲端,邊城就縮在山腳底。店鋪不遠外就是城外了,一條通向外邊公路延伸至眼之所及之處。公路兩邊的是莊稼地,秋收過後,層層的莊稼靶子像木頭樁似的徒勞地守衛著邊城。

我在”緣石記“的很多過往記憶都是從四歲的時候開始的,那是,我每到晌午太陽曬的正辣時躲在後院的牆角起勁地抓泥巴,瓶盆罐鏟得凌亂,而父親則在店鋪里擺弄著他的石頭:他找來一盆清水,用毛巾浸在盆里,一邊扶著石頭一邊擰毛巾,便開始細細地擦拭他那”珍寶“,不時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母親則會找張凳整日在院子裡縫著她用野花做的香包,我也偶爾回頭看看母親,看到她一邊穿針一邊小心翼翼捏起香包的一角,然後再在香包上來回擺弄,整個精美的香包就完工了——她有時留著自己把玩,或送給隔壁店裡的善老闆的女兒。

”緣石記“匾上的字一年換一次,大年三十晚一身亮麗打扮的母親把房門關得嚴嚴實實,足足一夜的工夫,三個蒲扇大的朱紅大字這才出來,引起邊城的人們駐足稱讚。

到我上學的第一天,母親就問我,在學校還習慣吧?坐哪排?能看到黑板嗎?老師上課提問嗎?我只說了老師講我字寫得不好。第二天,父母不知道從哪搬來一塊石板,還向同鄉借來了一支毛筆,在我旁邊擺上一桶水,督促著我練字,他們要求很嚴,那一日我苦苦央求讓我休息,可是他們不答允,那是,我竟有點討厭他們,不過,到現在,我的字寫得很好,後悔當時自己的對他倆的偏見。

其實,還想寫很多事,但那時的記憶現在卻一點點忘卻了,可是我至今還能感受到父母兩人給我的沉沉的暖暖的愛。而”緣石記“聽旁人說,在我們搬進縣城的幾年後,也被租給了其他經商的同鄉人了,而我與”緣石記“的情誼,也只能自己慢慢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