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的爐煙

一股與城市的夏季格格不入的味道進入鼻腔,卻那么熟悉。用力一吸,喔,是蜂窩煤爐的味道,一陣黑煙飄散開來,勾起了我的記憶。

五年級以前的每個暑假,我總會花上一兩周的時間去郊區的姥姥姥爺家住。姥姥姥爺家是一個小平房,不大的客廳中擺上兩把椅子和一個方桌,地上總是很潮濕,陰暗的角落裡還有幾塊蜘蛛網,環境雖然不及我家的好,卻能讓我感受到無比的幸福。他們那時已經八十多歲,雖然時常為了小事爭執,但總是很快重歸於好。我還依稀記得,姥姥姥爺用煤爐燒開水的場景,姥爺從廚房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箱蜂窩煤,姥姥把爐子放在門口的空地上並準備一個很長的火鉗。然後,姥爺夾出煤放進爐子,點上火,放上開水壺。姥姥會等候水開,她坐在門前的小搖椅上,拿一把蒲扇慢慢地搖,眯著眼睛,漾著微笑。我也會陪在她的身邊,爐煙裊裊,我吮吸這爐煙味兒,但一會兒又被熏得跑開,這是一股太陽、蜂窩煤與幸福的味道。水開了,姥姥大聲叫姥爺把開水拿走。姥姥眼睛有白內障,姥爺耳朵有點背,他們倆相互依靠,你做我的眼睛,我做你的耳朵,生活得很安寧。

在我六年級時年邁的姥姥姥爺相繼去世了,不是因病離開,就是人到了那個歲數。媽媽告訴我,他們安然離世,可能是因為擁有的幸福心態吧。現在,人們的幸福感就像爐煙逝去一樣,在這個物質高速發展的時代里,我們追求的快樂大都以金錢為基礎,而生活中最簡單的幸福常常被忽視。人類的姿態就如夏日的狂熱,炙烤大地、炙烤心靈,而缺少了夏日裡的爐煙,吹走蚊蟲、吹走複雜。多么想留住夏日裡的爐煙,讓它飄蕩在城市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