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

我其實是不太想回鄉的,且不說路途遙遠,我極不樂意耳邊有蚊子嗡嗡作響,也不喜歡田地里漚出的臭肥料味兒。不過,想奶奶了,想村子的人了。

我坐在車裡,還沒過一會兒,便明顯感到車身在顛簸,似乎越來越快,也越誇張了。我想,已經到郊區了吧。我不由自主地向車外望去,看見了參差不齊的石子路,路面深淺不一,倒也有幾分自然的韻律。倐地,我看見了路邊彎腰的狗尾巴草。

就像十歲那年的那一棵,一樣的。

我仿佛又回到了矮矮的腳踏車上,艱難地踩著腳踏板,在這條崎嶇的石子路上學騎車。哥哥在車後扶著,跑著,滿頭大汗仍然不嫌累,我就像只快活的小燕子,敏捷地掠過小橋,掠過石子路,彎腰掐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哼著奶奶教的童謠。偶爾也會有夥伴興奮過頭,一腳踏空滑倒,吃一嘴兒泥,卻只有最單純的歡笑。那時,我便能明顯地感到哥哥扶在車座的手更有力了,讓我幾乎辨不出是哥哥推我走的還是我自己騎得。

那時的我們,便是最自信,最朝氣的,那一個個騎著小車在石子路上跌宕的身影,便如一個個音符,譜寫著村子的歌謠。我笑了,笑時光雖逝,卻不曾抹去石子路的回憶,笑村子裡那群黝黑的孩子。

到了奶奶的瓦房,村子裡瓦房的樣式都是大同小異的。我覺得村子的小瓦房低矮得坐落著,頗有一種釋放藍天的胸襟。那紅磚青瓦與晚霞那抹艷紅相呼,相應,相融,構成了一幅極美的田園畫。村子裡的人大多數是七大姑八大姨,也就格外親了,見到我們忙招呼我們,殷勤地從那座冒著煙的小屋裡端出一蹀碟小菜。

那縷冉冉上升的青煙,似乎是仙女的綢帶,具有迷人的魅力,雞鴨見了撲騰翅膀鑽迴圈內,貓咪開始臥在屋頂睡覺,小狗不再追打貓咪,低低地吠著,連夕陽也漸漸下沉了。仿佛世界都安靜了,都乖巧了。爺爺將手伸進雞窩,摸出兩個圓圓的雞蛋,又憐愛地撒一把米,撅著嘴“嘟嚕嘟嚕”地哄孩子似的哄雞,母雞們便聽話地過來了,探下了腦袋啄起了米。

遠處,又是戴著高高斗笠的放鴨子人在用長長的竹竿子趕鴨。

村子的美,在於情,面對的都是一些拙樸真誠的人;在於境,沒有了城市的浮躁喧囂。情境之下,才有一份安寧的心,去感悟村子的美,去一品那份簡樸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