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腳板的父親

父親是黃土地上的農家人,常年於農活習慣不穿鞋。他的腳板、腳趾縫時常沾滿泥土,卻顯得強壯有力。

小時候,我對父親那雙光腳板甚感自豪。每次在夥伴面前誇耀一番:“我爸一幹活從不穿鞋,你爸呢?”夥伴們只好啃著指甲表示慚愧。

夏日,東方破曉,父親第一個光腳走出w,門,隨即一聲喊叫,山莊便沸騰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從各自的屋裡出來,說說笑笑夾雜著走調的山歌走向地頭……我就跟在父親的身後咿呀學語,學他幹活。

記得父親送我上學那天,早上出門,父親沾著露水的腳在黃十路下留下一行濕濕的水跡,腳趾也依稀可辨。幼小的我踩著那粗大的印跡,邁步格外有力。有些時候我竟也不喜歡穿鞋了,一雙鞋裝在書包里,光腳上學、回家。為此我遭到父親的訓斥,父親甚至高舉起手掌輕輕落在我的屁股上。

讀國中的時候,我漸漸地覺得赤腳走路不好看,於是,我就不願意讓父親赤著腳來學校看我。有一天,好友突然對我說:“你爸的赤腳多難看”聽了這句話,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是啊,看著同學們的父親穿著漂亮的鞋子,多神氣啊!

一個枯葉紛飛的日子,父親又來學校看我,赤著的腳沾滿泥上。看見父親土氣的樣子,我深感不快。父親還未開口我便埋怨道:“為什麼來學校不穿鞋?”

父親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勉強笑笑,然後從背簍里拿出一個大紙包遞給我。

“今天是你生日,這是你愛吃的油炸餅……天涼了,當心著涼。”

父親轉過身,赤著的雙腳踩著落葉慢慢走了,腳步有點蹣跚。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我的心頭突然湧上一股酸澀的感覺,眼前瞬時罩上了一層雲霧……

後來,父親終於穿上了鞋,但是走路幹活步子總是十分機械,顯得有些吃力。看見父親那沉重的腳步,我就會產生一種失落感。

而今,我已走上了15歲的台階,知識讓我逐漸懂得了穿鞋與赤足對我無足輕重。我越來越覺得,那些終年在黃土地上赤腳勞作、頭戴牡羊肚手巾、腰纏紅帶的農民,是何等淳樸憨厚。他們對生活有一種自信!是他們教會我怎樣生活、怎樣做人。每每想起無知幼稚的童年,我真想掉淚。

多么想再踏著父親赤腳下的足跡,走一段家鄉的土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