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韻

小時候,姥姥家就在那狹長的巷子裡,一個小院子圍起四四方方的天,也圍起我玩耍的樂園。

在我童年那似真似幻的記憶中,胡同里的生活是喜憂參半的。

我愛那整條胡同里舖滿的綠蔭,圈圈點點的斑駁影映在我與小夥伴肆意笑著的臉上;我愛那院子門前的石榴樹,那酸酸甜甜、紅色晶瑩的一顆顆光珠留下永遠的回味,滋潤我的心田;我愛那洋溢著的人情,無論是張家的甜瓜還是李家的酸棗,都少不了拿到每一戶鄰里街坊家互相回贈。我最愛的,是某年大雪漫過老木門檻時,我們一群孩子打著雪仗、堆著雪人、幫著大人掃雪,每一個人都笑著、問候著……那年的冬把人們的手凍得通紅,那年的情讓人們用心彼此溫暖。

我討厭在清晨的睡夢裡被穿過幾條街巷的叫賣聲吵醒,那聲音仿佛通透得就在耳邊,讓人想睡也睡不安穩;我討厭過年時要一家家一戶戶去拜年,繁雜的禮節剝奪了許多遊戲時間;我也討厭同院的一位阿姨總不停地重複她認為有趣的事情,不論你正在做什麼,不論你是否已經知道。

時光流走,那條胡同如今已高樓林立。我仍住在這裡,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兩個場景重合,再也找不到四方院子的天。就如兩張膠片,滾動著,放映兩段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回憶那個印著“老北京”標籤的童年,那段“喜憂參半”變成了“獨一無二”。我發現,我留戀那悠長的吆喝聲,它帶著那樣鮮活的生命力,是叫賣人摯誠的心情;我留戀家家戶戶的拜年儀式,想念曾那樣親和的每一位鄰居,想念熱鬧的年;我留戀那阿姨的嘮叨,有些迂腐,卻是如此善良真誠,是如今一扇扇防盜門前再也沒有的親近。

某天,當偶遇小時的玩伴時一聲互相問候:“還好嗎?”讓我又憶起那條長長的胡同,想起老北京的一切,小時候的那些討厭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發現我愛著她,很深很深。

她的韻味,北方遺世獨立,令我回味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