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紋

母親在我心中永遠是一位愛美的時尚潮流女士。她常常會因看到額上的細小皺紋而大聲尖叫,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和時尚雜誌總是堆得比我的書還高。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再也沒有想盡一切辦法使臉上越長也多的皺紋恢復當初?

我的童年總是悠閒的。父親工作很忙,我對他的印象只比陌生人多了個血緣關係。母親趕時尚,自然沒心思管我。因此,我不管提出什麼要求,他們都會滿足我,但前提是不妨礙他們的事情。小時的孩子都羨慕我,大概是因為我有個漂亮的媽媽,也或許是因為我的父母從不約束我,又或許是因為我的小玩意總是最新鮮、最時尚的。

或許是童年時太辛運了,一不小心就將所有的運氣用完。從此,幸運女神不再眷戀我,我的噩夢開始了。

六歲的我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了。開學的那天,不知道母親哪更筋搭錯了,六點不到就將我從被窩裡拽了出來。一大早叨叨念念:見到老師一定要問好,上課不許開小差,不準和其他的小孩打打鬧鬧,新衣服不能弄髒;再比如:中午吃飯不準挑食,一定要吃青菜,午睡時一定要休息,但在老師來之前必須清醒過來……最後還總結了一句:要是讓老師請家長你就死定了!我從未想過從不管我的母親會有一天對我提出這么多過分的要求,所以一天下來我都在座位上坐得規規矩矩的,生怕忤逆了這位“性情大變”的母親。那天的記憶猶為深刻,因為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聞到過母親慣用的刺鼻的香水味。嗅覺上的長期折磨終於得以告終。然,精神上的壓力卻再次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所以,從那天起,我就每時每刻地祈禱母親臉上的皺紋長快點把!再快點!

我未想過一向以淑女自稱的母親竟會像個正常的家庭主婦那樣督促孩子。再次幸運的是,我的祈禱實現了,母親臉上的皺紋變得越來越多,只不過這次她再也沒有高聲尖叫地使用各種方法去皺紋。

父親依然不管我,但母親卻對我有了很高很高的要求。

在我懶散的狀態與母親的叨念中,我終於熬過了國小的第一個學期。我原以為假期能得以輕鬆時,母親卻給我找來了下個學期的書籍和三年級才開始學習的英語課本。我記得我整個寒假都是在堆積如山的練習冊中度過的。除了年初二去拜訪過爺爺外我就再也沒出過門。路上我遇到了小時最羨慕我的艷艷。我想和她打招呼的衝動在她與她母親的憐憫眼光下消失了。我不懂她們的意思,卻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在母親身上,我開始怨恨她:我的惡毒想法又冒出來了——我希望母親的皺紋長得比我的練習冊還要多!

八年過去了,我早以失去了當初怨恨母親的熱情。我開始懂事了。我開始為我小時候的惡毒想法感到後悔。母親臉上的皺紋果然長得比我的練習冊還要多,而且桌上的瓶瓶罐罐與花花綠綠的曬傷雜誌也早已換成了我的大堆大堆的輔導課本。她的潮流姐妹也早已換成了xx同學的媽媽……

母親老了,也開始長起了一根根扎眼的白髮,臉上的皺紋更是收不住地大面積擴散。幸運女神果然眷戀著我,我的“祈禱”實現了。那么我現在希望母親的皺紋少長几條,她還會一如既往地眷戀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