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支鋼筆

手中握著那支再熟悉不過的鋼筆,注視著桌上那一摞略微有些發皺的練習紙,思緒一躍,竟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我十二歲。

那一年,夏日的炎熱、蟬兒的竭力嘶叫,使有些學生已失去了平和的心境,變得愈加浮躁。

那一年,老師說,練習書法能使一個人散發出一種由內而外的穩重。

那一年,我,我們……

“叮鈴鈴鈴—”牆上那令人懷舊的電鈴發出一陣急促的響聲。

在這間不太寬敞卻很明亮的教室里,一位身穿墨藍條絨唐裝、看起來半百左右的男人正站著等待上課。沒錯,這個人就是我的書法老師。只見他頭上豎著寸把長的頭髮,隸體“一”字似的鬍鬚,乍一看,竟讓人想起“橫眉冷對千夫指”的魯迅先生,只不過這位夫子的鼻樑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鏡。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夫子時對他的印象,覺得他嚴肅、古板,可後來,我便不這樣認為了。

記得有一次,我把學校老師布置的作業帶到書法班上寫。就在我因一個英語單詞的拼寫而抓耳撓腮、冥思苦想時,這位夫子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用他慣用的地方口音說,“是experience,經驗的意思。”剎那間,我便怔住了。還沒等我緩過神來,他卻又突然轉過身來,笑著對我說了一句,“我沒讓你在英語課上寫我布置的作業吧?”一句話,就讓我心甘情願地收起了英語作業。

從此,每次上書法課,夫子在黑板上書寫,我就在講台下認真地模仿,他瀟灑俊逸的字漸漸填滿整個黑板,那令人討厭的粉筆塵也猶如雪花般雅致。而我,時不時地用手托著下巴,一邊享受著“千樹萬樹梨花開”般的景致,一邊欣賞夫子寫下的那一個個剛勁有力的漢字,一邊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下那橫豎撇捺組成的漢字。

日子在我們滑動的筆尖下一天天飛逝,我的心也在這樣筆尖飛動日子裡漸漸沉靜下來。我無法評價夫子的書法課上得到底怎樣,只是老師表揚我說,我的字型也比原來俊秀了不少;我無法說出那一起書寫的日子是否使我散發出一種由內而外的穩重,只是爸爸媽媽說我做事的時候不再浮躁了。這大概就是那塊黑板上的一點、一橫、一豎、一撇、一捺帶給我的收穫吧。

之後我兩次參加全國書法比賽,都獲得了優異的成績,但是,我知道這樣的獲獎經歷,只是為我和夫子一起書寫的經歷畫上俗氣的句號而已,那些日子留給我的更多的是一種心態,一種心智的成長。

如今我已經是初三,每每挑燈夜戰、疲倦之時,回想起與夫子一起書寫的情景:夫子先生手中緊握半支白色粉筆,嫻熟地在那塊相識已久的黑板上寫下兩個大大的漢字“書法”……心境一片澄明,又趕緊奮筆疾書。

那一起書寫的日子,其實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