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月亮從林中高高的樹上灑下光輝來,整個世界被籠罩在一種柔白的光輝里。從樹梢的末端看上去,能看到遠處隱隱的山脈,月色的光輝驅除了黑夜,一直升到山脈的頂端,然後停下,如一個多情的少女,柔柔地看著大地。

父親端出一把躺椅,輕輕坐下,發出“嘎吱”一聲,我走過去坐在父親腿上,又擔心自己逐漸的體重會累著父親,於是我用力氣花在腳底,儘量減輕對父親的壓力。最近,頭髮上多了許多“銀條”,怎么也洗不乾淨,父親趁著空閒的時間為我清理清理。父親為我解開頭繩,緩慢而又輕柔,生怕弄疼了我。長發隨著頭繩的放鬆悠閒地散落在我的肩頭,一根根纏繞在一起,父親用梳子小心翼翼地為我梳順,儘管動作顯得笨拙,但每一下都梳進了我的心裡,心裡像平靜的湖面跟著節奏微波起伏。

“呀,頭髮上有蟲子啊。”父親忽然大叫。

“啊?哪裡?快幫我弄掉啊。”我慌亂地拍打著頭髮。

“哈哈。騙你的啊。”父親像個孩子一樣笑起來。剛剛被戲弄的心情頓時大好,卻又因父親眼角的皺紋而心痛。我撇過頭不想讓父親看見我的表情。

父親倒認為我是在賭氣,於是不再嬉戲,認真地為我清理起來。我摟著父親的腰,貪婪地享受著。偶然間抬頭看見父親黑髮間的少許白髮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耀眼,似在對我耀武揚威。我的心好像被什麼一下一下地戳痛,很難受,像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在涌動卻又找不到出口。我下意識地抱緊了父親,呼吸著父親味道,聆聽著父親的心跳,感受著濃濃的愛。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我朝著煙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影在不停地忙活著,不時地用袖子擦去額頭的汗水。

“媽在燒什麼,這么香。”我問道。

“鯽魚面啊,你媽說幾次帶你去麵館吃總是沒吃著,說是要親自煮給你吃。”

思緒順著話語間倒流,停格在那一時刻:母親拉著我興高采烈地走進麵館,我問她什麼事這么高興,她說:“今天帶你吃鯽魚面,可有營養了。”“很貴的吧。”我猶豫地說。“難得回家給你補補身體,貴就貴吧。”母親不在意地說道。好不容易勸動我結果全都泡湯了,麵館也沒了。母親的臉上閃過一陣失落,繼而又說道:“以後回家媽燒給你吃!”

回憶像閃電一樣在腦海里閃過,沒想到母親還惦記著這件事,心裡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感動。我悄悄打開門看見母親正在切菜,剛剛沐浴過頭髮還濕漉漉的,水不住滴落,濕透了後背。“呲——”油飛濺到母親手上,我心裡一急卻又看見母親只是隨手一擦,又忙著翻動著鍋里的菜,絲毫不顧忌手上留下的一道道紅跡。

月光已經落到了西山頂上,隱隱如一層輕紗的帳。面被母親端上桌,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正式地吃飯,每個人都格外珍惜這一時光。熱騰騰的煙氣在我臉上打轉,看著這是談笑風生的一家子,時間好像突然停止了。

月光照在身上,柔柔的,心底突然蹦出一句話——有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