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

有些人,隨著時光的流逝,關於他們的生活的影像並沒有隨之支離破碎,而是愈來愈明晰。

牆角里,停放著那輛破舊的小三輪車,歲月蹉跎,它早已面貌全非,卻依稀還能分辨出它原來是藍色的。那是我的外婆,我親愛的外婆,自打我記憶以來一直使用的工具。

記得小時候,村莊裡有幾個調皮搗亂的小孩們,總結在一起,到處惹是生非。因為外婆家從小家庭條件就不好,又有好幾個兄弟姐們,作為較大的姐姐,她成為了這個家庭的配角,不能上學,留在家裡乾農活。這樣一做就是她的一生,飽經風霜的她的背脊逐漸彎曲,再沒有當初的神采。那幾個小鬼頭們就藉此整天來外婆家門口喊“駝子老娘!駝子老娘!”外婆只是靜靜的不說話,依然忙活著手中的事。即使心中有萬般的委屈,她也只能在心中哭訴,她知道她無法辯解,她知道這是命!而我,沒有在外婆受到侮辱時挺身而出保護外婆,也沒有在外婆最無助時安慰她,相反,我卻跑進屋子裡躲起來,在角落裡偷偷埋怨著外婆,是她讓我沒有勇氣與小朋友們玩,是她讓我原本該純真快樂地度過童年卻變成在烏黑的角落裡悲傷!

自此,我再沒和外婆說過話,直到那天,我再也忍受不了整天躲在家裡枯燥無味的生活,於是偷偷跟在外婆後面,想要看看她在外面留下了什麼讓人厭惡的蹤跡(當時我仍沒解開心結)。但我發現,我錯了,一直那錯誤的觀點就在腦海中根深蒂固,我一直都錯了……

恰是正午時分,火烈烈的陽光直射在大地上,那本是家家午休的時間,外婆卻騎著她掉漆的三輪車,將一桶沉沉的衣服提進車裡,吃力地跨上車墊,朝河邊的方向駛去。一路上車搖搖晃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這輛車隨時都會散架。河邊,還好,有一排柳樹,它垂下的枝條使河岸上有些陰陰涼涼的,不至於被“火”烘烤。河雖不大,卻有些深,此時只有外婆一個人在河岸上,她卻有十分的膽量,一個人費力地拖著桶子,將衣服倒在河岸上,然後揮動著不太利索的身子,顫顫巍巍的洗著衣服……淚水盈滿了我的眼眶,在陽光下,我好像看到了彩色的泡沫……

數日,幾個小鬼頭又來外婆家,嘲笑外婆,我沒有再躲了,我跑到外婆前面,張開雙臂,將外婆穩穩的擋在後面,喊道:“你們走開!我的外婆是最美的外婆!”外婆笑了,笑得那樣美,那樣溫柔……

外婆您放心,以後我會保護您,就像您用彎曲的背脊保護著、支撐著這個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