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平時是不抽菸的。
但今天，抽了很久的煙了，茶几上兩個大大的菸灰缸里填滿了菸頭。我愣愣地看著自己那張不及格的試卷，拚命忍著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用眼睛的餘光瞅了瞅爸爸：爸爸的頭髮很亂，像燕子的巢，兩鬢已微微泛白，他一直沒有吭聲，正狠狠吸著手中的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臉孔模糊得讓人傷感。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很讓爸爸操心。還是國小時，我的成績就始終在七八十之間徘徊，爸爸為此不知教育了我多少回，而現在，我居然已經不及格了！看著菸灰缸中越積越多的菸頭，我的心裡不再是為自己擔心，而是深深地擔心起爸爸來，我和爸爸已經這樣坐了整整兩個鐘頭了，爸爸只是飛快地吸著煙，一根又一根，煙霧熏得我的眼睛有些生疼，而爸爸的頭髮似乎又白了幾分。
我不禁想起以前的爸爸，不是抽菸的爸爸，而是陪我下棋的爸爸，帶我騎車的爸爸，與我打球的爸爸，那么年輕而充滿活力，那么熱情而快樂的爸爸！我很想喊住爸爸，要他別再抽了，可話到了嘴邊，卻發不出聲音。煙霧仍然在屋中飄蕩著，夜已深了，我內心的恐懼與內疚蓄積到了極點，終於化作無聲的淚肆虐開來。
就在這時，當爸爸習慣性地將手伸向煙盒中摸索時，他發現，煙沒有了。他身子一顫，站了起來，走向他平時放煙的柜子，他的步伐有些蹣跚，原本高大的身軀似乎不再偉岸。我突然意識到，爸爸已經有些老了，他也許已經沒有那么多精力來為我操心了，他太累了！
我鼻頭一酸，淚水無法自抑地更加洶湧了。爸爸好像發現了我的反應，轉過身來，乾啞著嗓子卻是溫和地說道：“累了，就去睡吧。”
我真想跑過去緊緊擁抱爸爸，真想跟爸爸說我對不起他，真想告訴他別抽菸了，我會努力的……可我不敢，只是輕輕地說了聲久違的“爸爸，晚安”。
爸爸聽了，沒有回頭，只是顫抖著，將剛拿出來的煙，又放回了櫃中。
那個夜晚，我在菸頭橫飛的世界裡沉沉睡去，爸爸面前如山的菸頭成了可怕的夢魘，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想：爸爸，別抽菸了，爸爸，我一定會努力的，我再不要看到你為我留下的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