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憶那花落

還記得,去山區時,雨淅淅瀝瀝地下。

獨撐一把傘,在鄉間小路間,聽著雨叮叮咚咚地在石上敲擊,如一位出色的鋼琴師——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到了那方小院,母親摘一朵粉紅色的月季花,插在我的發間,時光流逝,她的芊芊玉手輕撫著我的頭。然後撿起那被前夜的暴雨打到地上,狼狽不堪卻含苞待放的月季花,遞到我的手中。

“美嗎?”“美。”“可這美卻太脆弱,總歸是要消逝的。

母親平靜地笑了笑,向她的同學——這是她的家,借了一張紙、一支筆,細細地在桌上描摹,她的筆絕不吝嗇,也絕對真實,她不吝嗇月季的美,也不掩蓋它所染上的點點淤泥。

我想了想,執拗地奪過橡皮——我想把月季上的淤泥擦去——在我看來,那的確破壞了月季的美。

“幹嘛要這樣畫?多難看。”

“月季,非蓮,大富大貴的艷麗之花,墮入泥沼中是爬不起來的。”母親對我淺淺一笑,任我擦去那些淤泥,“當然,我更希望這月季,是淤泥在襯托它的美,不是嗎?”

“我不懂。”

那一天,我把月季上的淤泥用水沖的乾乾淨淨。

後來,當我在學習上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時,我不知道被什麼所驅使,拉開了柜子,看到了那幅畫,和那朵月季。我突然明白,我自己就是那朵月季,雖有無盡繁華美麗,卻經不起打擊。

月季枯了,畫還留著。

我拿過鉛筆,輕輕地給那幅畫點上淤泥。我不知道我此刻的想法。只是在那裡仔細地辨認橡皮還未擦乾淨的鉛筆印,執著地塗著,我在紙的背後,讓母親畫了一朵蓮。

我將那枯的月季埋入土壤。在紙的背面,寫了四個字:月季非蓮。

幾年後,那個阿姨又邀請我們去那方小院,並告訴我們,月季枯了。

聽到這個訊息的我,除了腦海里飄落了那幾片月季的花瓣,竟沒有一絲的驚奇。

當時那朵被我母親插入我的發間的月季花,去了哪裡呢?是否,已化為一杯黃土?

我懂了。

或許我真的不該做一朵月季,而應該做一朵蓮,出淤泥而不染的蓮。

沿著鄉間小路緩緩走著,我走不進過去的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