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

明媚的初春剛剛跨入三月的門楣,窗外,淡粉色的桃花在還帶有絲絲涼意的春風中恣意地綻放著,招展著。那偶爾被春風搖下來的花瓣如同一位芳華絕代的少女翩躚著落於鬆軟的泥土之上,帶起心中淡淡的憐惜。

屋裡,我正靠在一把陳舊的搖椅上欣賞著這般良辰美景。空氣中淡淡的茶香氤氳,使我不由心生愜意。漸漸地,困意漫天遍野地席捲而來,我慢慢閉上眼睛,恍惚中,我仿佛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緩緩墜入記憶的長河……

也是這樣一個既不乍暖還寒,又不春寒料峭的春日;也是這樣一棵花開枝頭,巍巍挺立的桃花樹;也是這樣一把陳舊卻不失光澤的搖椅。唯獨不同的,是搖椅上的人。那是位年逾花甲,鬢髮斑白的老人,她正慈祥地看著懷裡年幼的孫女,滿是皺紋的臉上絲毫不掩盈盈的笑意。那位老人,正是我的奶奶,而她懷裡的那個小女孩,則是還在上國小的我。

記得那時,奶奶總愛坐在搖椅上,抱著我,給我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她津津樂道地講,我樂此不疲地聽。我們常常這么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等到傍晚的夕陽已經給白雲鑲上了一層金光燦爛的邊,我們才“打道回府”。

就這么一過便是一個春季。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目睹著窗外那株桃花從花開滿枝變成了一地的殘花敗葉,不禁為它們哀憐。

花落了,還會再開嗎?

使我從夢中醒來的是一陣沁人的涼意,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僅是因為寒意,還有那後來的回憶。因為,那個春天,便是我與奶奶度過的最後一個春天。

後來,奶奶生了一場重病,病魔就如同可怕的夢魘纏著她不放,儼然是要將她帶入叫人談虎色變的地獄。奶奶的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終也沒有抵過病魔的吞噬。臨走前,奶奶把我叫到床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道:“乖孫女呀,我的故事還沒和你講完呢,可惜我這身子骨就扛不住嘍。以後我不在了,就別任性了,要聽父母的話,知道嗎?桃花開的時候,你就看看它,其中一朵就是我變成的,我一直都會看著你的。”伴隨著我與父母的泣不成聲,奶奶慢慢合上了眼。

人走了,還會回來嗎?

我的思緒被飄落的桃花瓣拉了回來。時光荏苒,桃花已不知重新開了幾次,可終究也是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時。

窗外花開又一季,屋裡的人卻不知何時才能憶起花落人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