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眼睛

每個人都會犯一些錯誤。但是,無論是怎樣的錯誤,有一個人都會無限制的包容我們。並且,用盡她的一切來保護我們。她永遠是世界上對我們最好的人,所以,若你曾經傷害過她,請自省自己。對那個人說一聲:“對不起,我愛你。”

——題記

那天扶著母親過馬路,有一個穿著時尚的男孩走得很快,從他的身邊與他擦肩而過,嘴裡還不停的嘟囔著“真煩”。男孩的背後,有一位穿著老土鬢角微白的婦女追來。看到此情此景,他笑了。這多像幾年前的自己啊,只不過,自己在這馬路上與那個男孩的經歷不同罷了。

那一年,他在讀高中,也就是在如此關鍵的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每一件都讓他措手不及。但有一件事,卻改變了他的一生。

他在學校里是個很冷漠的人,但還是很受歡迎。因為,他的學習成績很好,並且,他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在學校里,他學習好,長得帥,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但是,他卻從不曾談過戀愛。別人都以為他是為了專心學習才不談戀愛,但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爸爸媽媽只是一個公司的小職工,所以,他的家庭條件並不好。從小到大,他的學習都很好,一直是第一名。初三那年,由於市統考他考了全市第一,便被破格收入私立學院。在這裡,他的學習仍然是第一,但與以前不同的是,在這所學校里,大多數同學都是富二代,穿的是牌子貨,出入學校有專車接送。而他,穿來穿去也就是那幾件衣服,出入學校騎的是那輛已有幾年的腳踏車,騎它時,總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為了不被大家嘲笑,他總是第一個到校,最後一個離校的人。

高三上學期,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那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女孩,學習好,家境好,和他是同桌,最重要的是他們有著相同的理想抱負。喜歡上她之後,他變了好多。從前,他不注意著裝,但現在,他開始注重,開始向父母要錢買智慧型手機,買時尚的衣服。這些都為他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添重了負擔,可他的父母還是會儘量滿足他。

後來,他如願追到了那個女孩,他們開始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去圖書館等等。談戀愛了,心也就分了。他的成績開始下降了,第一次月考,他沒有考到第一,這也是他第一次沒有拿到第一。得知這個訊息後,他的父母非常吃驚,趕忙勸他,先放下這段感情,把高中這最後一年抓緊,考上大學再說。對於父母的話,他不願意聽,並與父母發生了爭執。回學校時,他又向父母要了錢,這是他為女朋友買生日禮物的。他想,一定要送一個貴一點的給她。

到了他女朋友生日那天,他滿心歡喜的要把禮物送給她,可當他看見她桌上堆滿了禮物且各個都是名牌貨的時候,他呆住了。與這些東西相比,他的東西太廉價了。他難過的將手中的項鍊放回了衣袋。

很快就到了半期考試,三心二意的他再次落馬,成績甚至還不如第一次考的好。學校班主任要求請家長,他只好無奈的撥通了家裡的電話。由於學校太大,他母親不知道他的教室在哪,便在校門口等他。他的一個好哥們聽說他的母親要來,便提出要和他一起去接他的母親。他不情願地答應了。

他和朋友有說有笑的去校門口接他母親,他一眼便看見了她。穿著還是那么老土,但他還是必須硬著頭皮叫她一聲“媽”。當他們快走近她的時候,她的眼睛瞬時就亮了,她應是看到了他。當兩人走近後,他對著他的朋友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和他的朋友瞬時呆住。他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淡化,直至消失不見。

這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個不能直視的秘密。他的家境不但不好,而且他的母親是個半殘疾人,雙目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發嚴重,直到看不見,也就成了真的殘疾人。看她現在這個情況,她的病情又加重了,不知道下次再見她時,她是不是已經需要一個人在身邊攙扶了。其實他不知道,他朋友的體型和他的太像了,他倆穿的又都是黑色,他母親才會認不出來。回到教室,班裡就已經傳開了他就站在他母親面前確認不出他的事。這下,他所有極力維護的自尊在這一刻,瞬間倒塌。頃刻間,籠罩他的便只剩自卑了。

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在意他的家庭情況,可當她說出那段話時,他所有的以為都不復存在了。

“我們分手吧”。“為什麼”?“高三一畢業我就要去美國了,而且,我不想我的後半生浪費在一個眼盲的殘疾人身上。”說完這些,她頭也不回的走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沒有挽留,就算他想挽留,他又拿什麼挽留呢?此刻,他的心裡連自卑都沒有了,有的只剩恨了。他恨他的母親,為什麼他一出生就過著窮人的生活,為什麼的他的母親是個瞎子,如果不是這樣,他愛的人也不會離開他。

回到家後,他不曾好言好語對他母親說過話,一直都是冷冰凍的。在她問了好幾次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爆發,將所有的怒氣都發在那個現在只有他胸口高的母親身上。末了,他還說了句:“我再也不想回來了”。說完,他摔門而出。外面,正瀝瀝的下著大雨,她連忙拿著雨傘出去追他。見她追了上來,他不知覺的加快了腳步,想要甩脫她。可他不知道,在她眼裡的他,已漸漸模糊,只剩下一個身影了,她甚至不能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她之所以能緊緊追著他,憑的是那份來自血液里的親情啊。當他成功穿過馬路時,他聽見了“砰”的一聲,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他趕緊轉身,看見了倒在血泊里的她,而她手裡,還緊握著那把家裡唯一的雨傘,她的身上,已經濕透了。

她被送進了急救室,他懊惱的坐在門外,淚流不止。漫長的等待終於過去,之後,醫生出來了,他趕忙問一聲:“醫生,我媽怎么樣了”?醫生眉頭緊皺,說:“還好司機及時撒住車,病人外傷並不嚴重,多多靜養就行了,但是她的眼睛有很大的問題,她以前是不是做過手術”?

“手術”?他疑惑的搖搖頭,手術?自己怎么從來都沒有聽過?他趕緊跑去找他爸,問起這事。他的父親嘆了口氣,說道:“現在你長大了。也該讓你知道了。其實,我不是你的親身父親。當年,你的母親是未婚媽媽,你的父親拋棄了你們,你媽的家人勸她打掉你,她卻不肯,說孩子是無辜的,執意要生下你。你外公一氣之下,與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後來你媽媽就嫁給了我。你五歲那年,生了一次大病,發高燒總不退燒,我們帶你去醫院看病,燒是很快退了,卻檢查出你有先天性視網膜萎縮症,隨著你的長大,視覺會越來越差,直到看不見。當年,醫生建議她說,你還小,身體器官還未發育成熟,如果早做手術,有利於你的成長,手術會比你長大後再做還成功。聽了這些話,你媽大哭了一場,那之後,我們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不少債。終於給你做了手術,由於沒人願意捐視網膜,我又是家裡唯一的勞動力,所以,你媽把她的視網膜給了你。現在,你的眼睛很好,她卻要隨著年齡增長,隨時面臨失明。聽到這,他淚如雨下。他趕緊跑向她的病房,這跑,似乎要用盡他全身的力氣。

打開她的病房,她正眨著眼看著窗外,臉上毫無表情。他知道,她真的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他跪在她的病床前,握著她粗糙的手,哭得像個小孩,不停的說著:“媽,我都知道了,對不起,我錯了……”。她伸出手。摸了好久,終於摸到了他的臉,這是她兒子的臉,她笑了笑說:“傻孩子,我是你媽啊,媽不求你啥,就希望你能好好讀書,將來好有出息,不會被人看不起,媽對不起你,沒能給你好的生活……”他不住的點頭,淚也一併留著。這一幕,感動得其他病人也落了淚。

後來,他憑藉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中國一流的大學,也是他們學校唯一一個不靠關係,就憑自己考上的。拿到通知書的那天,他會心的笑了。但是,他毅然決定留在本地,因為她需要一個可以攙扶她的人,需要一雙眼睛,一雙一輩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