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淺燈深

明月多情應笑我

笑我如今

辜負春心

獨自閒行獨自吟

長安雪落。

他立在十里長亭,白雪落了他的肩頭,一襲白衣,靜得似乎要融入這夜的飛雪中。他不曾動。

十里長亭懸著的燈籠,原來喜慶的紅,被歲月浸褪了色,徒留一紙素色的白。映著月的冷,雪的涼,那如豆的燭火,更顯淒。

他負手立著,似看向了另一個世界的末端。

他是一隻雪魅。

昨日,她在侍女的陪同下於園中賞雪。走了幾步,便停步不肯再走了,說是怕兀然的腳印壞了一園好風景。閒閒地在亭中坐下,靜賞一園冬花。

他輕輕落在她的袖口,看著她遣走侍女,看著她的淚從眼中破碎成行,看著她唇齒間反覆呢喃一個男子的名字。最後,化為一聲輕嘆,愁腸百結,含了太多無奈。

一滴滾燙的淚罩住了他,他細細汲取了那淚中的百般情態,便有了現在的人型。

難改為雪時的涼薄,一襲白衣,清絕的樣子。

他終於知道,昨日,她口中呢喃的男子,是她已有婚約的未婚夫君。那男子被征去邊塞駐守,服滿兵役方可回來,只是,那書卷氣的男子,在駐守的第一年就死於風寒。

三年兵役將滿,男子的不歸,是她日日的煎熬。

只是,逝者如斯,又怎會有歸期。

同鄉的人回來告訴她他已逝去。她口裡說著不信,卻終是病倒在榻,日復一日地消瘦下去,夢裡,喚的都是男子的名。

他疼在心裡。

後來,他聽老人們說,雪夜月圓之日的十里長亭很是邪門,若在下雪時月圓之夜虔誠地向月神祈禱,月神可滿足祈禱者一個願望,只是代價,是七魂七魄破碎,永世不得入輪迴。

今夜,他站在這裡,向月神祈求,求她心愛的男子復生。

她今兒個精神極佳,下床走動幾步後,坐在鏡前梳妝。

無由的,她覺得他要歸來。

她不顧所有人的苦勸,執意盛裝頂著寒風立在家門前,望眼欲穿地凝視著送他走時的小路。

熟悉的身影。

她飛奔過去,撲進他懷裡,眼角滑下淚,哽咽不成聲。他一如他走時溫柔地抱住她,喚她的小名,叫她別哭。

她沒有看到的是,他臉上揚著與往日不同的清絕的笑。

長安雪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