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醉仙潭

車進古藺太平鎮,滿巷擁塞的酒香,氤氳不化,這就是深醉的仙潭了!

在大婁山的懷抱,清淺的赤水河日夜不停地溫存盛世的太平小鎮。

如果閉眼前行,也是放心的——只要順著最悠長的芳香,淙淙的山泉伴著你就可以到達你要去的仙潭——峰巒疊嶂的凹處,深隱的猶如古蕯般酒廠也就到了!

青花碎玉的杯子斟滿酒,彷若水晶,在燈光下盛開琥珀的色澤。秀色是可餐的:引頸喝下,互齒芬芳,悠長回味,再滿上,再舉起,再聽降央卓瑪的鴻雁,是一種前朝,不,確切來說盛唐腹部的大器。和仙潭老總方久倫的談話也就越來越熱烈,甚至如杯中的陳年佳釀,有些粘稠,帶著經年醞釀的氣氛和陳年的色澤,所談都是友情,都是間彼此的珍視與讚賞,當然還有“鷦鷯盡一枝,鼴鼠乾一飽,暢飲仙潭酒,此生可了了”的抒懷和由衷的感慨。

和方總的同僚們一起品酒,除了心醉的讚美,和他們歲月相當的仙潭的陳年舊事,那些綿長的酒力相交織著,也推動著我的精神與情緒,秋風起赤水,日日思鱸鮰,飲得仙潭醬,不慕掛冠人,愈益飽滿愈發激揚和恣意……此時,推開山門,雲蒸霞蔚,赤水流金,宛若美酒河裡蕩漾的都是生光瓊漿。方久倫說,這個時候的山是醉的,水是醉的,你看看滿山的黃荊林,也是些恍惚若舞的了。其實,不僅僅是黃荊林有些恍惚,在我恍惚的眼中,整個仙潭酒廠也如水墨畫中那些飄飄的景致:雅致的輕巧,黛色的飽墨,有流水的曲觴就是酒廠的觀景和水牆。

深秋的太平古鎮,在南下的涼意中多少有些清凜了,這也給四海的飲酒君子帶來了口味上需求,溫酒一盞,小菜幾碟,話桑麻,話世道,更多的是抒懷心中的仰羨,婁山盡蔥蘢,仙潭一陶然,秋風起寒意,赤水微蕈香……這樣的場景勢必就要喝多——酒好,又要多飲幾杯,但不會醉倒,加上斯地特有的古國文化,還是要多喝幾杯。說不醉,那是沒有道理的,身在漫濫的酒鄉,本身就會醉的。如果,有緣邀約到方久倫這種性情中人,再加上這酒的釀造者也置身席間,一定會達到一杯見性情,三杯復自然的地步,醬香典範的仙潭種種自豪猶如泉涌,而齒頰之間自然也生出種種的味,複雜的香,不醉不休更是一定的了。

我在仙潭的幾天,早餐之外,每頓飯都要品嘗酒廠的陳年佳釀,從十年仙潭醬酒,到二十年青瓷醬酒,以至眼下市場暢銷的青花仙潭,我眼前的杯子裡面注滿了時光的精華,大有“古風華彩,靜水流深”的感覺。古風華彩,是一種妝美,是一種視覺的感官;靜水流深,這可不只是一種主觀上的感覺,幾杯美酒下肚,也就滿眼的詩書畫廊,“詩書趁年華”一般的蠱惑。“且就洞庭賒月色”,“酒重神方健,深醉動舞心”,也罷,“飲者何所樂,一酌放古今”。

這真是五柳先生筆下的“此中有真意”嗎?欲說還忘言倒是真實的狀態!此時我又想到方久倫帶我在七百畝酒廠飽覽的所見了。

起伏的山脊猶如青獸瑞麟,這是一方寶地。三座萬噸醬酒基酒庫排列的井然有序。懂酒的人都知道仙潭基酒基地是中國醬香白酒的福地和寶坻,來到這裡,方知面目的景深。從山的一角望去,有些耀眼的酒庫樸素潔淨,但可以看到庫門上的青苔,風吹過,不是酒香,而是滄海桑田的悠遠和澄澈。我就想,是什麼樣的人在這裡精耕呢?山下的幾個黑點移動並不明顯,但是他們被一種白色的霧氣包圍著,像溫泉池中的生靈。“那些人推著蒸煮後的沙粒到發酵車間”方久倫說。“端午踩曲,重陽投料,一個輪次需要一年的周期再經三年窖藏,加上原料進廠,要五年才能勾兌出好酒,這樣很多高沸點香味才得以保存,低沸點物資被揮發,酒味才變得醇厚、綿軟、悠長”方久倫一邊介紹一邊陪我參觀。他口中的時間和酒一起變化,而這種變化的方式豐富而曖昧,他們只有一個目的:日精月華,釀造好酒。

清冽的泉水沿著石縫潺潺流蕩,溫暖潮濕的陽光交織。在治麴車間,熱騰騰的水汽升騰,像一團傳統文化瀰漫開來,間雜窖底的老窖泥的特有氣味,真是妙不可言。那些殷勤的勞動者在醞釀美酒,其實也在醞釀醉人的生活。那泉,從古老岩層的石縫中汩汩而出。那陽光,從高高的天頂傾瀉而下,浸潤高粱。高粱經過與時光的釀造,成為醇酒。我好像也變成了一株高粱,佇立在赤水河畔,聽山前泉鳴,山嵐雲霧,濡化幽思。

穿過早晨的細雨,我站在酒廠的最高處,滿目的清蒼在雲霧的包圍中異常溫情。一幅巨大的效果圖後面,喑紅的山地平整新鮮,喔,這裡將建起一個現代化的酒鄉基地了。晨風吹來,那些不曾散去的曲香再次溢滿太平古鎮靜悄平仄的衢巷。有福的太平人在沉香暗涌的古鎮開始一天的勞作,也開啟了一天的生活——他們把仙潭的傳說遠播,他們把仙潭的美譽流芳——而方久倫告訴我,除了美酒,他們還會給日夜不息的美酒河更多更美的期待。

告別仙潭是在下午,陽光穿越窗欞,悄無聲息。熱忱篤厚的方久倫站在陡峭的酒廠門口和我作別,車子開動,這位浸淫在傳統酒業多年的中年人背後的醇香再次襲來:“明年一定來啊!”

古人常說“詩書文章鑄酒魂”。多喝仙潭美酒,在相信微醺之時,在未來和自然山水完全和諧的大婁山深處,這該是一種怎樣優美得可以秉持千年的文化和意境呢!

明年,不,今年還要來!我大聲應允仙潭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