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珍貴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輕哼小意悠悠調兒,手隙間流出日旭瀲灩,蒙上雙眼,伸手仿佛觸到天際,倏地瞪大雙眸,什麼映入幕底,雲捲雲舒,十里桃花,如千嶂風屏,掩住了塞外黑雲,怔怔凝望,雖美卻不入里,缺些韻味,過於艷抹。似乎記憶中也有一片桃林,濃淡相宜,如秦羅敷腮邊女兒脂,隱約還有一處背影,唯有是你。

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再怒放的生命總會凋敝。“不可置否,但我想零落同樣成全了綻放,一種竭自燃本的磨礪,祖母便是如此,沉澱餘年滄桑,如上等好酒,醇且辛,回味無窮。

兒時最不喜歡隔院小兒,皆因他總厚皮討祖母的桃花糕,偏生祖母總笑吟吟地給他裹好些帶走,釉盤中只乾巴巴的剩下幾塊,好不酸澀。我委實覺得它們該是嘆惋失去同胞,幾次老氣橫秋地截住那小兒,似有似無的清香誘著我直起腰向他討要,不知怎的,他無端哭鬧起來,好生勸解不住,終引得家長過來,橫眉冷對呵斥一番,著實丟人。最後還是被祖母所救,那是總覺得祖母就是西遊記話本里的引路菩薩,好不仁慈。

角落大小的灶台,霧氣朦朧,托腮眼睛不眨地望著祖母忙碌的身影,渾圓腰身繫著藍布圍裙,抖抖塵灰,不急不緩地揭鍋,篤定的神情好像通曉一切,這一景著實賞心悅目。呃。鍋里的桃花糕更為令人愉悅,方形底部沾著幾瓣桃花,像是釋迦白毫相。眼角彎彎,熟練地打開櫥櫃,托著盤兒眼巴巴地盯著,後序工作一氣呵成,我忍不住捏著一角偷偷嘗著,瞥見祖母溺愛的笑容,臉紅地撓撓頭,殷勤地遞上盤兒,卻被祖母嗔怪得點點鼻尖。

我曾那般得依賴祖母,想予她一紙小箋,上寫你最珍貴。

慢踱著,悠悠轉轉,又回到了後山,撫過半截枝木,就是遇見祖母了,任由風聲作響,就是聽見祖母了。恰逢桃花盛季,該如何比擬那景象呢?人面桃花,顧盼生姿,似是不夠,巧借古人言:”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太白,施朱則太赤。“我有些猶豫,或許是自己才學疏淺,難以名狀其無上境界,大概是心中白月光,彌足珍貴。

如今,祖母已然逝去,而我也曾悲痛過,惋惜過,但桃林依在。時隔多年,她依然笑得滿足,”厄運是希望的忠實夥伴。"祖母教育我的,時刻銘記。

你最珍貴,我所惜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