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門口的秋

柳門口在魏巍大洪山風景名勝中不過是一朵微不足道的小花,但在我心裡卻是滄海明珠中最閃亮的一顆,是思鄉的良藥,是回到家鄉必去看望的老朋友。她是靈魂有香氣的女子,只需拈花一笑便讓你盛世山河盡收眼底。

也許是心有靈犀,假期幾個兄弟姊妹不約而同聚到一起,拖兒帶女去柳門口尋芳覓秋,烹煮親情。

一路上,孩子們熱烈議論著,上次來抓螃蟹真過癮呀,水草里,石頭縫中到處都藏著螃蟹,一眨眼的功夫就抓了一大袋子!我還被螃蟹夾破了手指呢!我掉到水裡打濕了鞋襪!我……我還給你們抱衣服了呢!每個人都爭相回憶自己記憶中的珍寶,唯有我砸吧砸吧嘴,不露聲色地笑了,螃蟹捉回家之後孩子們只顧玩新花樣去了,那些油炸螃蟹到現在還溫暖著我的胃。

跟隨孩子們的腳步穿枝逐葉下到柳門口瀑布的上游山澗谷底,現在是枯水季節,只見溪石嶙峋,溪水流長,孩子們迅速如魚兒一樣游入其中,各自停歇在自己喜歡的溪石上,翻石掘草,搜尋自己感興趣的寶貝。而我便如一粒塵埃,一下子化在了柳門口的秋水裡。

山澗里的溪石看似隨意又巧奪天工地把溪水圍成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小池子,每一個池子都仿佛天女散落人間的奇花,開出秋天的獨特韻味。有的池水清澈,看得見水中的游魚,被秋天的陽光照耀,變幻出炫目的光彩;有的池底長滿青苔,隨水波漾盪柔柔的在水底招搖,把那一汪碧水映得更綠,更藍,叫人疑心那就是一塊天然的翡翠;有的池底養著秋天的落葉,五彩繽紛攝人心魄,仿佛秋天獻給秋水的禮物,拿清涼的池水冰鎮著珍藏;有的池子裡供著一株蘆葦,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溫暖幸福隨風招展,惹得蝴蝶蜻蜓頻頻上頭;有的池子周邊開著淡藍的野菊花,池水中央幾片落葉很隨意地隨風游弋,這也許不是大自然最得意的手工藝品,卻讓我想帶回家供於几案之上膜拜!

柳門口的陽光把我從秋水裡打撈起來,叫我看她變魔術。迎著陽光看,前面的溪水仿佛一池池沸騰的金水,又如一條翻騰的巨龍,隨著光影的變幻幻化出不同的形態;逆光向後看,山澗蜿蜒而去不知盡頭,溪水在光影里連成幽藍的一條玉帶,隨山勢而去,夾岸的秋樹紛紛把頭碰在一起徹徹私語,為溪水搭出一個天然的穹廬,穹廬中漏下的光影又給溪水灑下點點金光;抬頭向上看,滿山的秋樹在陽光的薰染下,全都呈現出耀眼的金色,風一吹,霍霍地向秋天表白愛意,含蓄一點的,借落葉寫下長短句,平平仄仄在秋陽里展現唯美的光暈!

一些不起眼的植物使我對柳門口心生敬畏。一種不知名的藤蔓附生在突出的溪石之上,使人誤以為這是石頭的血脈或是紋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枝葉細小的藤類植物,仿佛不知道現在已是淺秋,依然執著地把自己長成柳門口的一葉傳奇。一些苔蘚在溪水邊開出一朵一朵的花,我叫她水中花,我見過無數的苔蘚,無非是長成密集的一片或是稀疏的幾點,從不知道苔蘚可以長成一朵一朵的花瓣狀,自由隨性地開在水邊,是不是柳門口的山水萬物都有了靈性,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可以率性而為?

山澗里除了人聲,就是秋蟲的呢喃了。你打開耳朵,或遠或近,忽高忽低,或激越或低沉,一聲聲撞擊著你的耳鼓,一陣陣蕩滌著你的心靈。都說秋蟲是將死之蟲,不知冬之將至。而我卻以為秋蟲是無畏之蟲,明知冬之將至,卻樂觀瀟灑地享受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高興時,便放聲高歌,聲聲感恩,句句動人。人生莫不如此,與其哀嘆暗淡短暫的一生,不如享受綺麗明媚的每一天!一隻幼小的蜻蜓,忽閃著五彩的翅膀追花逐葉,引得大家拿著相機爭相拍攝;一隻碩大的花蜘蛛,忘情地織著天羅地網,全然不顧秋風把它吹得東搖西擺;一隻枯葉螳螂隱藏在一莖枯草上,它是要撲蟬嗎?我替它環顧左右,看看後面有沒有黃雀飛來,卻發現後面站著一個我……

孩子們的興致高得不得了,一直朔流而上,不停地翻開石頭尋螃蟹,扒開青苔捉魚兒,“智者樂山,仁者樂水”,我輩渺小者,自然有自己凡俗的歡喜。眼見天色不早,招呼孩子們歸隊回家,孩子們聚攏來一個勁兒地問,我們再去哪兒?我們再去哪兒?靈感忽閃,我大聲說,爸爸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笑聲灑落在柳門口,在山林溪澗中久久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