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以來,岸,是遊子的漂泊與雙親的呼喚,是家鄉村口那灣淺淺的河溝;岸,是儒生的金榜題名與寒窗的九載苦讀,是乘風破浪而去的快意;岸,是紙醉金迷中的一方清靜之地,是厭倦了燈紅酒綠後的棲身之所。岸之一字,是思,是歸宿,是征途,是……

岸之於遊子,是思念。那一年的清秋夜,團圓的佳節,圓月夜中,合家歡樂,卻只能一身白衣,惆悵地臥在客舟之中,待天明後吟一句:“楊柳岸,曉風殘月”。夢裡家鄉那間小小的瓦厝便是無法企及的岸了。“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那清冷寂寞的鐘聲,縈繞在夢中的岸里久久不去。而那女子眼中“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纏綿的岸,又是哪位遊子淚濕的枕巾?岸在夢裡,是思念。

岸之於刀光劍影,燈紅酒綠,是歸宿。佛語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論多么遠的天涯歧路,多么重的血海深仇,多么深的幾世怨念,轉過身,回過頭,便一笑泯然,煙消雲散。金庸、古龍筆下的江湖俠士,無一不是行走在刀光劍影之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梁山好漢,更是氣如瀚海。然而他們無一不是在臨死之前放下一切種種,恩恩怨怨,安詳地離開。即使是那臭名昭著的“四大惡人”也一心向善,從容赴死。岸之於他們,是回頭放下一切的坦然與平靜,是一生中最後的歸宿。岸在身後,是歸宿。

岸之於志士,是征途。乘著那航船,揚著那白帆,告別那沙岸上的水鳥,告別那家鄉的夕陽,那清麗的素月,披著星子的衣衫在海上痛快地前行。奔騰的浪花拍打著船體,為我唱一曲驪歌送行。“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前路等著我去披荊斬棘,未來等著我去肆意探索。志士離岸,踏上的是一條未知的征途,迎接的是新麗的風景,不變的唯有那離岸的快意。若是赴考的學子,那岸便是他魚躍龍門的踏板,若是立志行走天下的俠士,那岸便是他快意恩仇的前路。金榜題名,俠名滿天下,都需要岸來承載,岸是它們的基石。岸在腳下,是征途。

岸之一字,寄託了千古風月,寄託了遷客騷人的悠悠情思,寄託了俠客義士的刀光劍影,寄託了天涯遊子漂泊的思念,寄託了芸芸眾生最後的歸宿。它是夢,亦不是夢。

千古一岸,太重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