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飄蕭

春去冬來,雪似梨花雪愈美;冬去春來,花里藏雪花更香。

——題記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岑參

一孩提弄雪,雪乃天賜

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喜歡雪。

記得那時最喜歡堆雪人、打雪仗。滾一大一小兩個雪球,用凍得失去知覺的手指將兩個雪球摞在一起,戳上兩個眼睛,再找個小巧的胡蘿蔔當作雪人的鼻子,最後把自己頭頂的帽子“送給”雪人,輕輕蹲在它的腳邊,等到爸爸拿著相機“咔嚓”一聲,就算大功告成了。小朋友們圍著堆好的雪人拍手唱歌,又不知是誰攥了一捧雪,直扣在我的後腦,腦後一涼,於是一場雪仗拉開了序幕。記得兒時總寫,“雪球包裹著歡樂在小朋友們之間滑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是啊,那時的雪,是玩具,是歡樂,是冬爺爺送給我們的盛大的禮物。

然而不知什麼時候起,雪從我的腦海與記憶中淡去了。直到那天,坐在教室上課,享受著空調吹的溫暖的熱風時,突然有人高喊:“下雪了!”同學們一齊望向窗外:雪,是的,就是雪,多年未見的如此盛大的雪,正飄飄揚揚。對啊,盛雪,我們三年未見了。

二朦朧繚繞,萬里飄蕭

啊,那雪!

一下課,一群北方的、十四五歲的少年蜂擁擠出教室,在走廊的扶手邊,自覺地齊齊站了一排。

我伸出雙手接那飄落的雪花,掌心化雪,沁心涼。

向遠望,蒙蒙之雪一粒粒一顆顆地在空中舞動。那漫天的雪啊,似霧夢幻,似雨晶瑩,似風柔軟,似花盛開。它們輕得很,風一吹就改變了方向,近一點的雪幾乎是自下而上飛的,直撲向我的臉。那一滴滴的雪觸碰面頰即刻化為水珠,涼涼的,潤潤的,使我燥悶的心瞬間釋放。它們密得很,錯落不一卻又整整齊齊地瞬時落下,漫山遍野,覆了屋頂,蓋了樹丫,還是不停下。整整一天,漫天的雪,雪光纏繞,雪飄蕭。

體育課時同學們一窩風沖向白皚皚的操場,在鮮為人至的深處留下獨屬於自己的一串腳印。看著身邊的同學攥起一把把雪,狠狠地互相砸。獨吾靜靜捧雪,一吹,一揚;雪散,雪落,隨著來自千里之遙的天上的雪花一起,落回地面。雪花撒在我的鬢角、我的眉梢、我的鼻樑,如一場盛大的宴會,飄下滿天晶瑩。

喜歡讓雪花直直地落在身上——

喜歡讓眼睛直直地望著雪花——

喜歡那浪漫的,大雪飄蕭。

三易眸回首,妙語瓊香

漫天的雪,望著望著,竟似看到了漫天飛揚的梨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看那樹梢,點點滴滴掛著白色晶瑩透亮,不正是梨花嗎?

小時候初讀這句詩的時候,總覺得奇怪,明明寫雪,為什麼偏要說梨花呢?只是那時看的雪,只是雪球,是雪人,而從不是雪花。雪花,雪花,雪如花。如花晶瑩,如花飄渺,如花散落,卻更盛、更美、更貼心。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看,那雪是多么似極了花。春天委實到得太晚了,那么就讓雪代春花先在樹梢上舞一曲吧!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雪是友情的寄託,承載相思,承載惦念。大雪紛飛的清晨,告別知己,讓雪一路送他,讓友情萬古流芳。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雪能磨礪意志,在一場場飛雪、一次次跋涉中奮起,你會聞到更香的成功的味道。

雪是詩人們的寵兒,他們愛雪,更珍惜雪。是啊,那如瓊如玉的雪花,叫誰看了不心生震撼呢?

四三年逢雪,日賞梨花

轉念到現在,上次見這盛雪,應是三年前吧!只不過那時眼中的雪,遠不如今日的美與亮。或許是太久不見,心生思念了。

同學們回到教室,許多人手裡還攥著雪球,用那通紅疼痛的手使勁一拋,雪球砸在他人身上,球裂,雪散,降地,融化。同學們在笑語盈盈中你一腳我一腳地踩在地面的雪水上,一攤烏黑。雪,帶給了我們快樂,而我們,又何曾珍惜過它?肆意排污、汽車尾氣、亂砍亂伐……是我們使自然環境日益惡化。或許雪怕受折磨,時隔三年,才降落人間,然而我們的表現,會讓雪花留戀嗎?明年、後年、大後年,雪還會再來嗎?五年、十年、二十年後,雪還會再光顧嗎?這曾經“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北方,還會見到雪花嗎?是雪,還是淚?

又或許雪以另外一種方式無意間早已日日與我們相逢。滿樹的梨花、飄香的汁蕊、瀰漫的芳馨,是雪的寄所嗎?它們承載了雪花,繼承了雪的晶瑩、雪的浪漫、雪的可人。我想,等我長大,一定會栽種滿院兒的梨樹,讓那些找不到家的雪,有花安身。然而,花變美了,那曾經的雪呢?真正的雪呢?大雪飄蕭的盛況呢?

或許,當我不再看到雪花,當我的後代不曾看過雪花,當他們問我,雪是什麼,我會指著滿樹梨花說,“看,雪在這兒呢!”

喔,雪,原來你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