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下樓,推車,上學。
走出單元門,就看見忙活澆花種菜的樓下老奶奶:“奶奶好!”
“哎,你好!上學啦!?”她嘴上跟我打著招呼,眼睛卻仍盯住她的花花草草,像是寶貝。
我無意於此,趕著上學,輕“嗯”了一聲表示回應。
轉鑰匙,開車庫門,一切早已從熟練變為習慣。
車庫門是自家裝的,不鏽鋼,閾比地面高些。我每每要坐在車上用力將車倒出來才行。出來後,還要支車,鎖門,雖然很麻煩。
樓下老奶奶見如此,忙跑過來:“哎,來來來,我幫你鎖。”話還沒說,手就先動起來了。
搗鼓了半天,門沒鎖成,她很歉意地朝我笑了笑:“要不直接帶死吧?”
心中有些著急,本想說自己關,嘴巴卻早已動了起來:“沒事,直接帶死就好了。”我承認,嘴巴有時候比心要真誠。
“哐當!”奶奶將門帶死,遞鑰匙給我。剛準備離開,奶奶又將門鎖拉開:“帶死不管用。”
我又重新將鑰匙遞迴去,心中滿是焦急與擔心。
這次她反鎖了門,一句“謝謝”還未說出口,就聽頂上熟悉的聲音傳來:“謝謝你啊!”
樓下奶奶朝上望,笑了笑:“我剛剛沒鎖死嘞。哈哈。”
爸媽在樓上都探出腦袋對我說:“路上小心點啊。”
我騎車離開,沒有答話,反正說了他們也聽不到。車庫門“噶當”的聲音傳來。
此後每天,我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會看見奶奶在樓下忙活,她也每天都幫我鎖門。
我是不好意思的,自己能做的事卻總是要麻煩別人。父母就算了,可奶奶畢竟只是個友好的“他人”啊。
說“謝謝”的時候,總會聽到她說:“我在這就幫你了,不在就算了。”
像往常一樣,她總能在我出現的時候出現,然後笑笑說:“想起那天的事就好笑,門竟然沒鎖,哈哈。”
只是今天,她突然說:“要是又沒鎖上,就是老年痴呆嘍!”
看她又空手拉了幾下門扶手,一種名叫揪心的感覺湧上心頭。老人總是想著老、害怕著老。
這次換我笑了笑,沒有說話,或是沒話可說。她後來講了些什麼我不記得,只知道我渾渾噩噩地結尾:“奶奶我先回家了。”
自此之後,我每每與她再見,都不會說“我先走了”而是說“我上學了去了”,不會說“我上去了”而是說“我回家了”。像是怕觸碰他們心底的痛,給他們在世的歸屬感。那是禁區,年輕闖不得。
我真希望奶奶那開門的手永遠不要停,讓我和門鎖永遠有個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