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同無邊的星河,一個又一個風景編織交纏,成為生命延伸的長度。有的風景是最絢爛華美的流星,轉瞬即逝,不動聲色地來臨又不留痕跡地離去;而有些風景是永恆地凝立在夜空之上的星星,只是隱匿了些許光芒。就像所有熟悉之處,那潛藏著的曼妙風景。
昨天,像每個周末一樣,我和父母一起去看望姥姥。姥姥家還是多年前的老房子,然而別有韻致可尋。每個一樓住戶都有一個小小的園子,種著各種植物。姥姥種了牽牛花。夏天開得尤為熱烈,順著柵欄一圈圈纏繞上去,輕輕綻開微笑,向著陽光會顯得溫暖而美好。就是在這樣的小園子裡,在某個毫不起眼的轉角,我發現了它。
它在別人家的園子裡佇立著的。我在熟悉的小巷裡穿梭時偶然遇到它。是一棵樹,把自己濃密又斑駁的影子投射在地面,在我終於走近它仔細端詳時,才能驚呼般念出它的名字—銀杏。
銀杏樹並不高。或許因為它還沒有經過太多歲月的洗禮,僅是一課年幼的樹。綠油油的葉子如同翎羽般輕薄而精緻,並不因為秋意而有絲毫懈怠地成長著,在陽光的浸潤中露出飽含深情的笑意。
我在書上看到過,銀杏在南方的成活率有百分之九十八,而在北方僅百分之二十。銀杏啊,請你告訴我,是什麼讓你深深紮根於北國陌生的土壤而毫無懼憚,又是什麼讓你脫離了南方濕潤的空氣和溫暖,憑藉那百分之二十生長得這般茁壯?二十年才能開花結果的銀杏樹,你何必拋棄閒適和安逸,在本就不屬於你的地方飽含苦澀呢?
銀杏無言。它端凝在清風緲揚中。它用自己的血淚灌溉了一片繁茂蒼翠。洇漫成壯烈的生命天籟。它忠貞地佇立,仿佛在履行奮力生長的諾言。它站成一片風景,填補我記憶之間的罅隙,變成永不褪色的,久久駐留心間的風景。
在最熟悉的地方,最偶然的瞬間,我發現了這樣一個抗爭環境的不屈英雄,一個抗拒宿命的頑強志士。這是最美的風景。
二十年以後,倘若你還在這兒,銀杏,我會再來探望你。我不願看到你衰敗垂暮的樣子。我會帶著一顆虔誠的景仰的心,來領略你日趨筆挺的英姿和汗水凝結的累累碩果。請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