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教誨

夕陽西墜,晚霞已布滿天空,整個天際一片通紅。

那水汪汪的田埂上——父親扛著犁走在前面,我牽著大水牛跟在後面。

父親的步子矯健、平穩,且有節奏;我牽著水牛,哼著小調兒,欣賞著晚霞在天邊編織的變幻離奇的圖畫;水牛邊走邊貪婪地啃著路邊嫩綠的青草,間或發出幾聲勞累後那歡快的“哞哞”的叫聲。

忽然走在前面的父親“哎喲”了一聲,並蹺起了一隻腳。我一驚,忙跑過去。父親蹺起的腳上扎著一塊玻璃瓶碴兒,看上去扎得很深。我忙蹲下,把瓶碴兒慢慢拔了出來,一股殷紅的血隨著瓶碴兒也流了出來。我憤憤地罵了一句:“這該死的瓶碴兒!”隨手一扔,瓶碴兒“嗖”地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後“叭嗒”一聲掉進了田裡,水面激起幾道波痕,隨後便平靜了。

我站起身來準備扶父親回去,不料父親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了我一下,放下犁,轉過身,走進水田裡,彎下腰,伸出雙手,在水裡慢慢地摸著,摸得很認真,很小心。我迷惑而擔心地問:“爸,您在摸什麼呀?您的傷口會發炎的。”父親沒有應,仍在摸著。我困惑不解,站在田埂上呆呆地看著。大水牛這時也停止了吃草,望著父親,大概也是對主人這種異常的舉動感到不解吧!過了一會兒,父親的雙手慢慢從水裡抽了出來,捧著一把稀泥,頓了頓,在水中洗了洗。這時,我看清了,父親的手裡捧著的是一塊玻璃瓶碴兒,這不正是我剛才扔掉的那塊嗎?!父親直起腰,慢慢挪著步了上了田埂。

剎那間,我的臉窘得發燙。父親臉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把瓶碴兒放入了上衣口袋,用手輕輕按了按,然後扛起了犁。

太陽平了山頂了,投向遠方的影子已變得模糊不清。田埂上,仍走著父親、我、大水牛。大水牛“嗒嗒”的蹄聲敲擊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