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是山西的一種用玉米面,小米等原材料做成的糊狀的食物。“撒”啊,我一生也忘不了它的味道,因為,再也吃不上那樣的“撒”了。
小時候,父母忙,就和奶奶住在老家——小西莊。小西莊依山而建,路都是石頭鋪成的,走的人多了自然變得又光又滑,一不小心就要扭傷腳,而我卻不怕,天天爬上那個小坡去壯壯哥哥那裡玩“小霸王”。奶奶總是說“小心點別滑倒了!”我也只是嗯一下罷了。一到晌午這個小村子總是有兩個聲音要響起,一個是高亢的喜來大爺的買豆腐的吆喝聲,另一個則是微弱的奶奶叫我回家吃飯的聲音。
但是,奶奶的呼喚對我只是耳旁風一般,那時我的心裡只是怎么把“魂斗羅”打通關。奶奶叫了我幾聲不見人影於是乎,奶奶就端上飯來找我,怕我餓得長口瘡。我一看卻拉下了臉,原來是碗裡的那一大坨黃黃的“撒”。我嚷嚷著“不吃不吃!”,跑出了哥哥家,奶奶只好順著她的寶貝孫子一拐一拐的跟了出來。光滑的石頭路上就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蹦蹦跳跳,矮矮小小,而另一個則步路蹣跚,佝僂彎腰。“慢點!慢點!這飯可香了,你先嘗嘗,不好吃我再給你做別的啊。小心點!別跌倒了”
奶奶追不上我,被我遠遠落在了石頭坡上。而我則像一隻小猴子般爬上了水窖旁的一個高台。那個高台其實也不高,只到我奶奶的膝蓋部位,但奶奶上來卻很艱難。她先把碗放在台子上,努力用手撐著她的右膝蓋想一下子上來,可惜力不從心只留下了滿臉的遺憾與無奈,一直搖著頭,嘴裡卻也一直念叨著什麼。她坐在台子的邊緣上,似乎在想什麼,但又馬上回過神來,又催我好好吃飯。只是,聽上去比剛才強硬了好多。
一直只聽過軟話的我被嚇了一跳,只好乖乖吃飯。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撒是這樣的好吃,奶奶怕我嫌難吃還專門放了炒土豆絲,真香啊。
後來,奶奶走了,奶奶走的時候很安詳。幼稚的我不知道,再也沒有人給我做那樣的撒了,只知道那幾天奶奶家人進人出,而奶奶卻躺在一個黑盒子裡。“姑姑,奶奶不怕黑嗎?”姑姑卻又哭成了一個淚人。
自那以後,中午村子裡只有喜來大爺的吆喝聲了,空空蕩蕩,無人應和。也沒有人在灶台前為我忙前忙後地做“撒”了。
現在再回想起來,早已記不清奶奶的容貌。但,“奶奶的撒”的卻一直盛在我心中的那一個碗裡,永遠不會過期,永遠不會變質。但這心裡的這碗撒,真的再也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