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鍋的胖頭魚喲。”爺爺笑得將皺紋都疊在了一起，端上這碗“上乘之作”，氤氳香氣中，升騰起片片溫暖的回憶。
爺爺愛吃魚，不論大魚小魚，都是爺爺眼中的美味。夾上一片魚肉，細細咀嚼，再眯起眼來淺啜一口小酒杯中的二鍋頭。酒香加魚香，那滋味，真是——絕了！每每說到這裡，爺爺總要享受般揚起臉，仿佛那是天下少有的美味。聽得我直咂嘴，卻心裡起疑，這魚，真這么美味？
你還真別說，爺爺的魚肉質鮮美，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把我肚裡的饞蟲直直地勾了起來。首先是選材。菜市場上那些奄奄一息的魚，爺爺可看不上。鄉下塘里的水清且深，養得好魚。於是，吃完早飯，爺爺將嘴一抹，撈起袖管，收拾好漁具，早早出門，直奔水塘而去。這釣魚可是個技術活，塘里的魚可機靈著呢！爺爺有的是耐心，悠悠然坐上大半天，保管有一大簍活蹦亂跳的魚。魚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然後去鱗剖腹清腸下鍋。水在鍋里嘟嘟地唱著歌，熱氣混雜著香氣一簇一簇地往上冒，交織著散向高遠的天際。直到我等得不耐煩時，爺爺勺子一撈，嘿！一道清蒸鯽魚就出了鍋。
常常行走在水塘邊，爺爺自然也有幾位交好的“漁友”。幾個老人坐在一起，談論哪潭的魚肥，哪塘的魚多。日子就在暮年間朗朗的笑聲中過去了。有一段時間，爺爺算算日子，一位漁友好久未來。不免起了疑心。他騎著腳踏車看望老朋友，發現對方久病在床。於是爺爺每天的工作就多了一樣——煮好魚湯，給好友送去，颳風下雨，從不間斷，終於將好友從床上拉了起來。
端上餐桌的魚，只要有我在，爺爺是決計不會多碰的。醇厚的魚汁在咬下魚肉的那一刻噴薄欲出，口腔里泛開溫熱的漣漪，圈圈漾開，舌尖上的味蕾興奮地跳起舞來，與瀰漫開的香氣一唱一和。我沉浸在美好中無法自拔。
餐後，我問：“爺爺，您的魚，怎么這么好吃？”爺爺正有滋有味地唆著魚骨頭，聽我這么一問，他抿了一口酒杯中的小燒，說：“這塘中的魚，吸的是日月精華，沒有污穢之氣。就像我，住在鄉下，寂靜卻快樂。”燈光下，爺爺的眼睛像顆天上的明星。
細品塘魚，味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