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林

我家鄉有一片白樺林,很高大很美麗的一片林子,林里住著一個老婆婆,她總愛跟人家講關於白樺林的一段故事,她說這是一個很感人很感人的故事,她說就發生在一片白樺林里……

很久很久以前,不記得有多久了,總之在那個時候,有一個村子,像這樣的村落――戶口挺多,大家都相親相愛,每天往來種作,怡然自樂――就像這樣恬靜的村子,在那個村子裡也有一片白樺林,和上面所說的差不多,就是一片白樺林。林里住著看管樹林的姑娘,是一個孤兒,約摸18了,還有個幫忙種樹的小伙子,比那姑娘大兩歲。

村里人都納悶啊,怎么那小伙子不在自個家裡種地,跑到那片樹林子裡做什麼。小伙子的父母就樂呵呵地說那姑娘可是未來的媳婦啊。

再說說那片白樺林吧,裡頭種的全是白樺樹――要不然怎叫白樺林呢,其中有一棵長得特別漂亮,仔細地瞧,還會發現上面有字呢。那小伙子沒天都來這棵樹下等著姑娘,他們常常背對背靠在一起,講好多事,姑娘總是歪著腦袋看著樹上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名字,小伙子說這棵樹就是他倆,永遠都分不開的,也永遠要p守在一起。姑娘笑呵呵地說那好啊,我們一定要守在這片白樺林里,看好這棵樹才行啊!

他們發誓要相愛用盡這一生。

戰火始終燒到了家鄉,那一年村里慌亂極了,小伙子應徵參軍入伍。在離別的時候,姑娘拿著一片白樺葉送給小伙子,她說你一定要回來,我等著你,在那片白樺林!小伙子接過白樺葉,溫柔地說我一定會回來,你等著我,在那片白樺林。

心上人你不要為我擔心,我一定會回來,在那片白樺林……

很久沒下雪的村子下起了皚皚白雪,毛毛地飄在村莊上空,幾隻忘了南歸的鴿子拚死飛往南方,陰霾的天空好生孤獨……

姑娘每天都精心地看護著她那片白樺林,她常常澆到那棵刻著他們的名字的樹下就發起愣,她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飄雪季節,想起小伙子有事沒事地找她吵嘴,還愛取笑她,到了後來把姑娘氣哭了,他愣了好久,才清醒過來手忙腳亂地道歉。接下來的日子裡,小伙子就假借為賠罪而經常幫姑娘照顧樹林,他們每天一起除蟲澆樹,連同他們的感情也澆灌了……姑娘一想到這,臉上泛起陣陣紅暈。她用手撫摸著樹皮上的字,心裡默默地念著:我會等著你,等你回到這片白樺林……

春去冬來,雪又下得滿天飛舞。

戰爭結束了,戰士們要回來了。當這個喜訊傳到家鄉時,每個人都激動萬分,村子突然有了生機,熱鬧起來,他們紛紛趕到車站接回參軍的親人。那姑娘特地買了身新衣衫,打扮得漂漂亮亮,小伙子的父母樂呵呵地說真漂亮,等他見了,一定也誇你漂亮!姑娘紅著臉陪著老人家來到車站,等著他們心愛的人。

那雪飄著,陰霾的天空飛過送信的鴿子,熱鬧的村莊在夜的包圍下安靜下來,車站的燈泛著黃黃的光,影射著三個孤寂的影子。

“沒人了嗎?”老人家單薄的聲音響起。

“老人家,沒了,最後一班車已經過了。您回吧,這天挺凍的。”車站的工作人員好心地提醒。

“那明天會有人回來嗎?”

“明天回來的,是些犧牲了的人的名單……”

當這句話響起時,老人和姑娘同時暈了過去,長長的夜空傳來一個老婦人絕望的叫聲。

“老頭子,媳婦啊~~!!”

姑娘醒來時是隔天中午,她醒來後看見兩個老人坐在床頭看著她。她看見他們那兩雙深邃的眼睛。“婆婆,他……回來了嗎?”姑娘問。老頭子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走時說他去外面走走。老太太用枯枝似的手撫摸著姑娘的臉,嗚咽著說:“我們家對不起你啊……他已經……已經……”說著說著就不清楚了,老人的眼淚順著滄桑的臉流了下來。姑娘頭一陣玄暈,她按住頭,慢慢地從床上下來,她平靜地說:“婆婆,我出去,吹吹風……”老人家早已泣不成聲,她點了點頭……

沿著那條河走著,很快就能到達白樺林,姑娘在河邊漫漫地走,看著層雲的天空掉下輕絨絨的雪,飄落在她腳下。她想著她身上的這一套衣衫,這可是專門為了迎接他回來而買的,老人家都說很漂亮呢。“你覺得漂亮嗎?”姑娘喃喃地說。

白樺林到了,這片高大的白樺林光禿禿的,在冬雪的映襯下顯得過分單調與悲滄。我們約定要來白樺林等著彼此的,所以你沒在車站等著我,對嗎?姑娘在林里走著,她踏著落葉的屍體走著,來到那棵刻著他們的名字的樹下。她發現這棵樹上的名字變得模糊了……不行啊,我得看好這棵樹,要是他來了看到名字不清楚是要生氣的啊……姑娘拾起樹下一塊尖端石頭,在樹皮上加深那兩個名字。“你怎么跑到這兒了,快回家去吧!”老人跑進林里,拉著姑娘要走。“不,公公,我要等他回來啊,他看不到我會著急的……”“傻丫頭啊,回家吧……他……他已經走了……”“不,他只是迷失在遠方,等他找著路就會回來的,他會回來這片白樺林的,會回來……”

你會回來的,對嗎?

那樹上還有我們的名字呢,你要我等你,在這片白樺林……

很多年過去了,也不曉得是多少年,在那些歲月里,姑娘始終住在白樺林的小屋裡,她總是坐在那棵數下,數著天上飛過的鴿子,數著林里的白樺樹,數著數著她的頭髮就給數白了,那一根根銀白色的髮絲記錄了她的歷史,她總是在瞻望,她說他會回來的,在夢裡他告訴她,記得等著他,就在這片白樺林里……

故事總是到這就沒有了,那一天我聽她講完後,就問她為什麼沒有結局,老婆婆用她那雙深沉的眼睛看著我,說很快就有了,下雪的話就有了……

下雪……這怎么可能?我聳聳肩離開了小屋,走出白樺林……第二天我剛背上書包踏出家門,就看到天空陰沉沉的,接著就是鵝毛白雪從天而降,我驚訝得一語不發,一路上都聽人們歡樂地談論著這場雪,他們說有好幾十年沒下雪了啊……

下雪的話就有了,就有結局了……老婆婆的話在我耳邊重複著,到了學校,我興沖沖地約好朋友們今晚再到白樺林聽結局,哪知住在老婆婆家附近的sun難過地說她昨晚已經死了,她死時還喃喃地說,我來了等著我,在那片白樺林……

我來了,等著我,在那片白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