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屬於我的世界

那樣的花香,不張揚,靜靜地瀰漫,在不知不覺中已浸入了我的生命,縈繞在我的世界裡,從未散去。光影浮動,時光交錯,或許,一時的花香早已消散。但我想,只要心中有永遠盛開的白玉蘭,我的世界裡,總會芬芳四溢。

姥爺素來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閒來無事時澆澆水、剪剪枝。陽台窗前的一方綠葉繁茂的園圃,就是我的一個美妙的世界,一片淨土,一方樂園。

姥爺最喜歡白玉蘭,那窄窄長長的玉蘭花苞,就像剝了皮的杏仁一般潔白,但她那濃郁的幽香,著實比她的樣子美上許多許多。夏初是玉蘭開花的時節,也是香氣瀰漫的時節。

“姥爺,白玉蘭有什麼好啊?”我站在窗前,外面飄著小雨,細細的雨絲給眼前景色披上一層亦幻亦真的水霧輕紗。我凝視著這株標緻的白玉蘭,她青蔥的橢圓形葉子,無聲地向遠處延伸,零零星星的潔白,點綴其間。

“她好看啊,還很香,非常香。”姥爺推開紗窗,摸摸放在木架上的玉蘭的葉子,無比愛惜地深吸。一陣微風吹過,我也聞到了玉蘭特有的醉人香氣,沁人心脾。

晚上,姥爺戴上老花鏡,摘下一朵玉蘭花,用白線穿針扎透了花托,系在了我的脖子上。姥爺說:“不要摘下來啊,玉蘭能香很久呢。”姥爺那時慈祥的笑容,那樣溫暖,眯起的眼睛裡閃爍著深沉的感情,深深鐫刻在我的心裡。

就這樣,我聞著怡人的玉蘭花香,一夜好夢。早晨起來,我驚訝地發現原本潔白無瑕的玉蘭花竟已變得黃斑點點,昨天還飽滿新鮮的花瓣上有些凹陷,有一些花瓣的尖已經乾癟脫水。我著急地去問姥爺,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短短一夜,玉蘭花就成了這樣。姥爺摸摸短短的胡茬,笑著說:“這玉蘭啊,一摘下來就開始慢慢變得枯了,但她越是開得陳啊,就越是香,即使她完全枯萎,她的香氣,不但絲毫不減,反而更是濃郁呢。”我長舒一口氣,摸著脖子上香氣清新的玉蘭花,坐在姥爺旁邊,靠在姥爺身上。

望著窗前細雨中的玉蘭,清秀雅致,我想,我追尋的世界,也不過就是一抹花香、一樹清涼和陪伴在姥爺身邊的滿足與欣喜吧。

有一段時間我在姥爺身邊,看他蒼顏白髮,無奈時間流淌,終究要奪走我最珍惜的人。最珍惜的事。恍惚間,姥爺的笑容和對我深沉的愛,仿佛就如同那不張揚的花香,在我未察覺之時,已浸入了我的生命,在屬於我的世界中,靜靜穿行。

年復一年,姥爺的玉蘭花還是開得那樣含蓄,那樣潔白,香氣撲鼻。我的世界中,玉蘭花,花開一季,不曾凋零。姥爺對我的愛,傾注在這玉蘭花香中,一路伴隨著我,徐徐前行,令我永遠不能忘懷。

正因如此,在屬於我的世界中,那朵陳年的玉蘭花,暗香浮動。

正因如此,我輕嗅那素馨的花香,深知,這裡有屬於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