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

從小最怕吃藥,卻與藥最有緣。

自記事起,便常被摁著灌藥:稍大後,自己吃藥,便偷工減料,背著大人扔藥,當然仍沒少吃。當時最恨的人就是醫生——沒事幹嗎弄這些東西來害人!

長大後,知道了“良藥苦口利於病”的道理,便不再恨醫生,也不在扔藥,但吃藥時每每心慌,所以仍頗感艱難。每吃下一粒,往往要用半碗水。若“糖衣炮彈”(指大青葉、感冒通等)的“糖衣”不幸化掉,藥片輾轉於舌尖舌根咽不去,或卡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那真是苦不堪言呀!

上初一時,有幾個同學聽說我吃藥之苦,都笑我誇張:代眼見為實後,驚訝之餘又當作趣話去說了。真沒辦法!同宿舍的老夏吃藥很瀟灑,他能一口吃一大把,只幾口水就行,簡直是鬧著玩。佩服之餘,我虛心請教,誰知他卻一晃腦袋:“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也!”

唉,真難以置信,從不認輸的男子漢竟被迫向這幾粒小小的藥片投降!

看著我可憐的樣子,老夏西西笑著一拍我的肩膀:“一不怕苦,二不怕——嘻嘻,大膽吃,怕什麼!”

見我還猶豫,他斂住笑容:“怕什麼?豁出去了,你怎么知道你不行?”

我本來愛激動,聽了這幾句話,竟覺得一股熱血直往上涌:過河的士兵留下三天干糧,鑿沉了船,砸爛了鍋……豁上了,豁出去了!別人行,我為什麼不行?試一試,大不了再吐一次!

如冰窖里抓到一把火,便絕不輕鬆,我端著水,拿著藥,大步走到窗前——儼然是背水迎敵的西楚霸王。

來不及多想,將手中的藥片全倒進嘴裡,來不及心慌,跟上一口水,接著一仰頭——啊,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我也能瀟灑地吃藥!喝著杯里剩下的水,我忽然感到一陣興奮。一連幾天,我都處在這樣的興奮中。

以後,遇到了很多事,我像一個水手顛簸於驚濤駭浪,如一個旅人跋涉於古道西風。當我幾近灰心時,一種自信便從心底升起,放出暖暖的甚至有點灸人的火來,催我勇往直前。自然,也有摔得鼻青臉腫的時候,但有一件東西卻同時也沒有了那就是“遺憾”。

當然,後來吃藥,我從沒有難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