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秋天裡

一個削好的蘋果。

它靜靜地暴露在空氣中,天花板上細小的灰塵盤鏇,而那個蘋果,正在靜靜的泛黃,枯萎。

外公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個嚴肅而寡言的人,記得每每去看他,他都會削好一個蘋果給我,而我,也每次都拒絕。為什麼拒絕,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外公他不苟言笑,很嚴肅,我有點怕他吧。

我曾天真地認為我和外公會一直這樣下去,但是我錯了,時間會泯滅一切,但它卻無法讓親情消失。

那天媽媽帶我去看外公,那是秋天,秋風蕭瑟,樹葉沙沙地響。長長的走廊,頭上的燈發出昏暗的燈光,腳下的樓梯太陳舊了,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空氣中似乎還有一股霉味。

推開門,外公坐在躺椅上,陳舊的設施,桌上擺放著一些蘋果。外公看到我,便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用水果刀仔細地削著,一圈一圈,刀鋒鏇轉,長長的蘋果皮便垂了下來。外公削好了,遞給我,我淡淡的搖頭,拒絕了那個蘋果,那是那一些蘋果中最大最紅的一個……

看著那個蘋果,心想:外公是什麼時候開始每次都給我削個蘋果的呢?大概是那次吧。

那是秋天吧,那時的我還很小。外公帶我去鄉下,去田野上放風箏。那時剛剛入秋,藍天白雲,一望無際的麥田,有一種天高任鳥飛的遼闊。秋風拂在臉上,涼涼的,小鳥站在樹梢低吟,我非常興奮,以至於忘了腳下的路——我摔了一跤。那一跤我摔的很慘,外公非常嚴肅的把我訓了一頓。自此,在那天的記憶中,我所記住的,是外公那喋喋不休的責備,而我卻忘記了,是一雙溫暖的大手把我抱回家,忘記了外公那慌亂的神情,緊張的腳步,以及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回到家後,外公削了一個蘋果安慰我,而我卻搖搖頭,仿佛連同外公對我那靜靜的愛一同拒絕了……

臨走時,我一回頭,不經意間又看到了那個蘋果,它已經有些泛黃,與此同時,我看到躺在躺椅上的外公也在看那個蘋果,我不禁一震——外公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了:失落,惋惜,最重要的,是一種孤獨與空虛;突然間,他淡淡的嘆息了一聲,那一聲嘆息,讓我永生難忘。回想之前自己所做的事:拒絕與外公出遊,拒絕放假去外公家,也每次都拒絕那一個蘋果。我不禁有些自責:是的,我對外公的誤會與傷害太深了。

走在外面的街道上,秋風颯颯,我眼前又出現了那一幕:一個削好的蘋果,它靜靜地泛黃,枯萎,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聲嘆息。我想我是愛外公的,外公肯定也是愛我的,只是我們都用錯了方式吧。那個枯萎的蘋果,讓我在這蕭瑟的秋天裡,懂得了外公對我那濃烈而又深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