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我自己

我常常沉迷於武俠的世界,然而,埋首在刀光劍影中許久之後,我不禁要問自己:我要的究竟是什麼?我在“江湖”中究競尋找著什麼?我想要一把劍,想寄託一份俠義之情。常感於荊軻易水一別,英雄不歸的悲壯;猶記得謝安二度出山,迎戰前秦百萬大軍的豪邁。然而現今世界物慾橫流,我問我自己,我想要的真的是灑一腔熱血,逞一時豪勇,濟一方百姓的英雄事跡么?不是的,我想要的,不過是揮起手中的鈍劍,挽留這世上僅存的一份俠氣。我想要一支簫,想寄託一份友情之思。

常做關於友情的夢,夢境已經模糊。是煙雨江南的萍水相逢?是生死摯友的執手相視?是並肩作戰的那份情趣?又或許僅僅是雪夜待客的一杯熱酒?不記得了心中僅存的友情的溫熱之氣。我問我自己,我所找的就真的是那份“瀝血斷劍,不顧生死,卻只為相約一見”的執拗么?不是的,我想要的,不過是雨夜吹簫,忽遇撫琴而和的知音;不過是失之本心的世間那份殘留的英雄相惜的默契而已。

我想要一匹馬,想寄託一個自由之夢。從幼時起,便有一個馳騁江湖的夢想。我曾極力找尋那份不顧一切的豪放和自由,似乎浪子是最符合這一要求的了。然而,我問我自己,我要的真是那種“御風而行,扣劍而歌”,不帶一分牽累的自由么?不是的,我想要的是沉悶生活的重壓下,一份策馬奔騰於草原之上的空間罷了。俠士不似浪子,俠士是不能卸去肩負的責任的,我要的是俠士的自由。我問我自己,我究竟要的是什麼?答案早已不言自明。我心中的江湖,叫做遠方和自由,我所追求的,不是做個鄙視世俗,與世相隔的隱士,而是做個能與摯友一同負起重任的俠士,一個即使在亂世之中仍能以崢崢傲骨挺拔於世的俠士。能做到么?我再次問我自己。

會的,我會一直努力著,為了那份俠氣十足的不羈與灑脫,也為了那個難以泯滅的江湖夢。我問我自己百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在一棵經霜的秋樹邊,我拾起一片小小、小小的楓葉。楓葉很小,卻擁有著精緻與悽美。葉是紅的,紅得如醉,紅得斑駁,鏤刻著如歲月在老人臉上刻下的條條溝壑般的脈絡,清晰,分明。那葉脈奮力地凝聚著,道勁著,架嵌著。那紋路對稱地延伸著、鋪陳著、渲染著,像一條條細長狹窄卻通向無限的小路。

怪不得加拿大用楓葉做國旗圖案,它是那樣的唯美玲瓏,那樣的小巧細膩,那樣安靜地躺在我的手心,實在是一件捨不得拿去做裝飾的珍寶啊!當我在楓樹旁撿起楓葉時,它曾經燦爛的青春早已逝去。在淒風、落日、苦雨的洗禮下,它充實的生命留下的痕跡已隨閒雲淡淡然,悠悠然,悄悄然地絕塵而去,遠離了俗世的悲歡擾攘,但是,為了這個渺小的生命,為了這個短暫的青春,為了這楓樹上不起眼的一部分,上帝創造出的軀體卻是如此地令人愛不釋手!凝視著手中這片醉人的酡紅,我問我自己,我在這世上停留的時間是否比楓葉更長一點呢?我問我自己,我是否應在這快似白駒過隙的日子裡,將生命雕琢得更精美呢?我問我自己,我是不是應該做更多更有意義的事,來充盈靈魂的布袋,而不是在“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的悲傷中蹉跎光陰呢?讓我也留下一些令人愛惜,令人驚艷,令人回味無窮,令人嘆為觀止的東西吧!秋風乍起,裹挾了更多楓紅的葉片,投入大地的茶杯,泡出茶意來。楓葉啊,以它絕美靈動的身姿,在打鏇兒,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