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下淺笑

人生總會有特定的軌道,在不經意間溫暖會隨著天堂的微光散落人間。——題記

我從來不知道命運會是什麼樣子。

月色很美,從遠處飄來的雲遮住了半邊的月,柔和的月光像是銀色的絲,輕輕地扯開雲層的紗,朦朦朧朧。隱約間可以透過薄雲,看到月上的長髮少女含羞的笑渦,那笑意編織成溫柔的大網撲向暗色的天,浩瀚的夜空中繁星閃爍,那光芒淺淺淡淡,匯聚成的並非艷麗。

長衫纏著一絲白綢,一道金黃的弧線划過天空,像是這無邊的黑暗裂開了一條縫。

我就這么站著仰望,身下輕飄飄的,閉著眼,世間的一切仿佛已經消失不見。眼睛裡的黑暗沒有盡頭,尋覓著,猛然才發現在這遼闊無垠的心慌中竟有一點光,斜斜地劃出銀亮的線條。感覺身子冰冰冷冷,陷入溫暖,幻作一束微光,隨著天空順勢而下的流星墜向哪裡,無人知曉。

那微光墜向哪裡?也許是命運的捉弄,待我醒來,便已經隔著玻璃看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沒有生命,沒有淚水,沒有心跳,沒有感覺……這樣一個全新的我。我無可奈何地凝視著這個我即將生存的櫥櫃,以及看著外面一群對我指指點點的小女孩,說不定她們其中一個便是我的新主人。

“姐姐,我想要那個……請問,多少錢?”一個穿著褐色長裙的女孩,在櫥窗前猶豫了一下,握緊了手中的灰色布袋,有些膽怯地走進了商店。

我的目光隨著她看去,她指著我,輕輕地扯了扯工作人員的衣角。

工作人員俯身看了她一眼,眼睛裡閃爍著看其他孩子不一樣的色彩,我猜想那是鄙夷。“孩子,那個需要一百三十八元。”說罷,沒有向她推薦其他的玩具,而是離開,去對一個穿著雪紡裙的女孩點頭哈腰。

我隱約可以透過櫥櫃取處的薄紗看見女孩眼中晶瑩剔透的東西。

忽然,一個拿著玩具機關槍到處亂串的胖男孩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摔倒的同時卻不忘抱緊灰色布袋,可是當遍地都是泛著銀光的硬幣時,我看到那晶瑩剔透的東西終於從女孩的眼睛順著臉頰流下來。

帶著玩具機關槍的男孩“嘿嘿”地笑著,從地上拾起幾枚硬幣轉身逃走了。

女孩沒有吭聲,只是一枚一枚地拾起硬幣重新裝好在布袋裡面,依依不捨地抬頭看了我一眼,抱著布袋離開了。我看著那個褐色的背影慢慢從我眼前消失,心中多了些無奈。

在一瞬間,我多么希望她能帶我回家,或許……我能夠安慰她些許受傷的心。

可是……我只是一個娃娃,她總該面對社會的殘酷以及淘汰,總該……傷心難過的……

我有家了,或許再也見不到那個女孩了。

工作人員曾向雪紡裙女孩推薦我,後來女孩的父親便把這個“憨厚可愛的布娃娃”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女孩,可是,我知道她並不喜歡我。

雪紡裙女孩的房間很夢幻,裡面有很大的純白玩具熊,還有各種各樣的芭比娃娃。

是的,芭比娃娃。她喜歡的只是高挑漂亮的娃娃,看上去富有智慧。而不是像我這樣看上去笨笨的,還被人說為憨厚可愛的娃娃。

“來,孩子,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她的父親微笑著把我遞給雪紡裙女孩。

那女孩很開心很開心,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微笑,甜甜地說:“謝謝爸爸,它真可愛!”說完,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抱著我進去房間。原本我以為,我找到的這個家會很幸福,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感受著雪紡裙女孩手中的溫度沒多久,我便與冰冷的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哼,鄉下孩子才喜歡的娃娃,我才不要呢!”原來,那個褐色長裙女孩渴望我的樣子,她都看見了呀。

如果我能夠笑,我一定會冷笑一下,我回想起剛剛她對著她父親甜蜜與幸福的微笑,我內心就湧現出一種噁心感。她還那么小啊,便那么虛偽……

“哼,討厭討厭——”雪紡裙女孩不知怎么了,像是發瘋了一般,跳下床朝我狠狠地踢了一腳,把我踢向潔白的牆壁。雖然不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酸酸的……

“新來的,習慣就好。”帶著一絲沉穩的聲音從邊上傳來,是書桌吧。“她經常這樣發脾氣,你真可憐。除非她玩膩了,想玩解剖,你便可以離開了……或者,她的父親把你送給他頂級上司的孩子。”

“她也虐待你嗎?”我不禁好奇,我像芝麻般的眼睛看不到它,但是我能幻想到它桌面上的“傷痕”。

“不不,我還沒有呢。要是我損壞了,或者髒了,便會換一批新的了。你在這裡看到的,都不會受到虐待,除了你。”書桌輕輕地哼一聲,帶著些對雪紡裙女孩的不屑。

我“閉上眼睛”,但願……我能快點兒離開這裡吧。

呵呵,現在的我明白了這樣的一句話——請永遠感謝給你困境的環境吧。

在我屢次受到重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在夜深人靜時,我便迅速沿著視窗逃離了。我靠在街道旁邊的一個階梯上,就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娃娃。

風,有點兒大了。我看著身上單薄的布衣,在心裡說:“也許是心冷了,身子也就冷了……”我多么希望有一個人能夠給我帶來點兒溫暖。

“這個是什麼……娃娃!太好了!”我看著把我撿起來的男人,心裡不禁感到好奇——這個男人有孩子嗎?他會把我當做禮物嗎?

我就這樣,跟著他走向回家的道路。月光慘白地透過樹梢打在我的臉上,顯得我那么無助……

“爸爸!你回來了呀!”果不其然,一開門,一個小男孩便衝上來一把抱住男人,害得我摔了在地上。“爸爸,這是你帶給我的玩具嗎?太好了!”小男孩撿起來,疼愛地把我抱在懷裡,笑嘻嘻地用髒兮兮的手揉了揉鼻子。

男人奪過我,搖搖頭:“不是的,這不是給你的。我改天給你買更好的!”

“真的嗎?”男孩有些興奮地扯了扯男人的手,雙眼泛著光芒。直至男人肯定地點點頭,男孩才回房入睡。

第二天,天還未亮,男人便把洗乾淨的我帶著離開了。一路上,坐著公共汽車很顛簸,男人搖搖晃晃地站著,看著旁邊的空座位遲遲沒有坐下,後來我看見第二站上來的老奶奶坐在了我們的旁邊……說實在的,我有些感動。

“老闆,那個……給千金的小小禮物……”男人把我雙手奉上,眼睛裡帶著一絲祈求。在他面前肥胖的男人用一隻手提起我,不知道是表示嫌棄還是表示什麼,甩給他的女兒,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

“小林啊,我跟你說,這人多肯定有幾個要離開的嘛,我也沒有辦法啊……”肥胖的老闆喝了口茶,用餘光掃了一眼男人。

“三萬,最多三萬……多一分錢都沒有了……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男人差點給肥胖的老闆跪下,雙手顫抖地遞給一個紅色的大紅包。

肥胖的老闆快速地接過紅包收在口袋裡,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好說好說,我考慮考慮吧。”

我在那個老闆的女兒手上翻來覆去的,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什麼都不能做。是啊,我能做什麼呢……或者,我也不該發表什麼意見吧,我只是個布娃娃,不能帶有感情的布娃娃……

待男人離開後,我被再次扔到了地板上。

“爸爸,剛剛那個叔叔是誰呀?也是要爸爸幫忙的嗎?”女孩抱著她爸爸的胳膊,撒嬌地問。

“是啊,沒辦法,爸爸很厲害,對不對?”老闆寵溺地捏了捏女孩的鼻子,有些自大地笑了笑。

女孩擔憂地用稚幼童聲說:“哎呀,爸爸可是要幫忙了,爸爸收了他的錢!”

“胡說什麼,小孩子家家的。這只不過是大人之間的遊戲而已,小孩子不懂就算了,一邊玩娃娃去。”

“這么醜的娃娃,我才不要呢!”女孩撇了撇嘴,把我丟到窗外去。“爸爸給我買個新的嘛。”

我在車流人流中躺著。陽光是多么地刺眼啊!我好像,看這個世界有點兒不清楚了……

“好可愛的娃娃,怎么沒有人要呢?”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子跑過來把我抱起來,臉上露出了真誠地微笑,快步走向一條小巷裡去。

遠遠地,我便看到了大大的五個字——晴天孤兒院。

那一刻,我的嘴角好像牽動了一下,我知道,我這次終於找到家了……

閉上眼睛,那一幕一幕從腦海里飛快閃過,我像是站在一個巨大的數字型檔里,倒退倒退……

呵,還是那一抹塵煙,從天邊下來,雲霧散開了……還是看不清她的模樣,只是依稀見到她那飄逸的長髮,揚起的白色長裙以及雪白的翅膀。她手中的光芒勾勒出了一個全新的明月,銀白色的月光透出金黃的微微星光,輕輕拍打在我的臉上,我醒了。

一絲甜蜜真誠的微笑綻放在嘴角,繪出一朵世界上最皎潔的花兒,開在這繁星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