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又有白頭髮了！”
“快快快，幫我拔了！”
我半跪在沙發上，爸爸搬了個板凳，坐在我前面。我一手拿著小剪刀，一手不斷撥弄著爸爸的頭髮，將那根在黑髮中白得扎眼的頭髮剪斷，遞到爸爸手上。
放下剪刀，我一躍跳下沙發說：“爸，這個月被我發現好幾根白頭髮了，你得早休息，少抽菸啊。”
“好好好，知道了。”他回答著，卻一直盯著那根白髮，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出門啦！記得來接我！”我利索地背上包，剛要走出門。
“別走那么急，水帶了沒啊，這么熱的天，多喝水，把傘也帶上……”
等電梯時，我心裡還在想，那個曾讓我覺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爸爸，在衰老面前難道也如此不堪一擊？……
每天放學回家吃完飯，我在沙發上躺坐著看著閒書。爸爸常常會走過來訓到：“吃飽了別躺！站起來走走，腸胃不好還不注意，你真是……”
我有時乾脆將書蓋在臉上裝著聽不見的樣子，爸爸見了又氣又笑又無奈地走過來拍拍我的頭，叫我去洗頭髮。
我總是匆匆洗完頭，用浴巾胡亂擦著頭髮。爸爸見了，總是會一把拿過我手上的浴巾，輕柔地擦拭完，還拿起吹風機給我吹乾。
看著鏡子裡的我和他，我們有著相似的眉眼。這幾年，我長得與他比肩高了。我仔細看著鏡子裡的他，額上多了皺紋。他有時會用手去摸額頭，想撫平那些皺紋，被我撞見發現了，他便笑著調侃自己：“老了，老了……”
我發現，他似乎有點像一個害怕容顏蒼老的小女人，這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有天晚上，他和朋友出去吃飯，我和媽媽在家。我又是匆匆洗完頭，隨意的擦著發尾；發尾的水珠順勢滴進了衣服，有些難受。正要拿起吹風機——咔嚓，熟悉的開門聲響起。
我走出浴室，看見了爸爸。
“爸，你今天這么早回來？”
他顯然是喝了酒，臉是泛紅的。
“你初三了，我還不得早點回來監督一下你。”他笑著，看到了我濕答的頭髮，又是訓道：“快去擦乾，別感冒了。”
不知多少次，他就是這樣輕柔地幫我吹著頭髮。
“其實，我也不想這么嘮叨，可我怕老，害怕老，老爸是要保護你一輩子的男人啊……”
我鼻子一酸，臉上不知是淚，還是吹頭髮時，甩到的水珠。
時間匆匆流走，我發現他開始腰酸開始脖子疼；我發現他從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漸漸彎了脊背；我發現，他對我的愛，從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