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夕陽西下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李商隱

雖然詩人說的是“只是”,可現在卻有很多人把它理解為“正是”。

是的,美的存在或許的確有時間性,譬如春天有的花到夏天就凋謝了。但也並不全然是這樣的,我是一個生命的信仰者,我以為一切美的東西都是永恆的,譬如維納斯,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甚至是將來;也無論是完整的,又或是殘缺的。不過我確實是不知道該做何解釋了,或者真是這樣吧:詩家總愛西崑好,但恨無人作鄭箋。

我想詩人作這首詩的時候,一定是在一個寧靜的黃昏,而且是在夏天的黃昏,因為只有夏天的夕陽才特別地耐人尋味,不僅意味深長,而且似乎還對世界有種莫名的期待,幻想著美好的事情能夠在這個美好的時刻誕生,就像一個熱戀中的男子在等待心上人的來臨。以為自己的遲遲不願西沉,終會有奇蹟的出現,也許竟是這樣的,只是有時候事與願違,天也不從人願的。若非如此,我們也就聽不那呂洞賓那“教人立盡梧桐影”的哀嘆了。

原本的我是萬難體會出那種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感覺的,這是性格使然。我生性粗枝大節,不太能體察入微,而且已然成性,同時古人的深邃和含蓄又總是那么地不容易被後人理解,直至後來讀著《志摩的詩》,在這本現代的詩集中我找到了那一句,一下讓我想到了李商隱的那句詩來,兩個詩人居然隔著歷史長河呼相對應起來。讓我似乎覺著了這樣的一點味道來:我望著戶外的昏黃,如同望著將來,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你怎還不來?想必他是等急了。

有時在明知不會到來的時候,我們依然會去選擇守望,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而現在的我望著那遠去的夕陽究竟是在守望些什麼呢?當夕陽逐漸被那遮天的雲彩覆蓋,然後漸漸消失在那不曾有的暗淡之中,一個孤獨的影子也慢慢消失在暮色中。或者等待的結局依然是一種落寞,但我們那顆守侯的心卻是可以釋懷的,即便在將來的某個時候,或者就是在另一個美好的黃昏,我們依舊可以像朋友那樣致以誠摯的微笑,至少在回憶的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那時的輕言放棄而追悔不已,又或在變成生命里的陰影揮之不去呢?

絢爛,當夕陽浸染在這遮天的雲彩里,遲遲地落下,也許是不捨,也許是不甘。這夕陽西下,仿佛是一段失而復得的記憶,又或是一次稍縱即逝的追尋,又或只是人間一次對美好事物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