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晚我探身雕花窗戶凝視荷塘
月光傾瀉，四野轟鳴
仔細聽，才知道
是西池框不住的蛙聲，震得
三百畝琴弦，遠近作響
白蓮花成為白色樂師，紅蓮花成為紅色歌女
暗綠的柳絮
深紫的水蓼，墨黑的鴉形石影
在音樂會中交響
青蛙兄弟
你唱醒了我待字閨中的花信和不安
另一隻青蛙蹲伏在廊榭邊的水池
那神話的小小居地
一朵荷葉的綠雲，眼裡
閃動火焰
腹中藏滿歌謠，短徑的脖子
鼓脹著閃光的星座
它呱呱地叫
我聽到了“古代的水在歌唱”
一個僧人撞擊，古寺的鐘聲移動到青蛙身上
一個孕婦來臨
在樂譜中產下比我祖母分娩時
多上萬倍的蝌蚪兒孫
它們全是他們，都會成為未來的歌星
一個我避去了愛情之爪
卻躲不開自己
鬱郁的憂傷起伏於茫茫的雷雨和閃電
剛聽完青蛙演奏的《荷塘月色》
又聽到回聲帶出的
銀河邊傳來的《西池吹簫十二女》
青蛙兄弟
第三次我即將聽到的，會不會是
《鴛鴦戲水》？
不聽則罷，聽了這滿池蛙鳴
今夜我注定失眠
注定深陷在沉醉中成為多夢的藍色音符
青蛙兄弟
我的左眉骨上醒著雞啼，我的右掌心裡握有黎明
你們不必用啞默
來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