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們必須仰望什麼;必須時常提醒自己,讓疲倦的視線從物面上移開,從狹窄而瑣碎的槽溝里昂起,向上,向著高遠,看一看那巍峨與矗立,看一看那自由與遼闊、澄明與純淨。
(一)
總覺得仰望表達的更是一種嚮往,相比低頭或平視。
而我總是望著天空出神,偶爾飛過的幾隻喜鵲,也成了無邊畫卷中的一景。
驀地有一種身在牢房隔窗眺望的感覺。我們是身體相對自由但心裡卻極其束縛的“囚犯”。望天也是一種類似放風的休息。
畢竟,路還是太擠了。時常看腳下,反而更容易踩到別人。
既然地上沒有什麼能安放我們的靈魂,那么,就放在天上。
(二)
看天的時候,我總覺得是在看自己,看得越久,看得越透,越是無以言表的悲傷,只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我總是能想起很多事,同時也能明白很多事。惠特曼說:“每當我遇到極為悲痛或苦惱的事情,總是等到夜晚,走到戶外星空下,以求得無聲的滿足。”大概當人在與天空面對面時,面對的不僅是星空,更是自己卸下偽裝的真實的心吧。
(三)
而時間,也畢竟還是太少了。就是有,誰會想到去仰望?
或是說,人們害怕與自己的心對質,害怕見到矛盾的那個自己?其實這隻算是我們的逃避。
(四)
當我們仰望的時候,我們是孤獨的,卻不是空虛的。這只是人在複雜世界面前殘留的渺小感。只有當自己一人,拋去所有的裝飾與偽裝,這渺小感才會以一種孤獨的形式表現出來。但這孤獨帶給我們的不是想要陪伴的欲望,卻是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和片刻遐想的時間。熱鬧了一天,累也累了,倦也倦了,當這世界終於靜了——恰恰是我最滿足的時刻,只聽得見自己內心的呼喚。
拋開所有之後,蒼穹面前,我們又變成了嬰孩,返璞歸真。
(五)
現在,還有多少可以仰望的天空?
(六)
每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我總是要走一條小道。
夾在兩幢樓之間的小道,將天空分割成部分展現出來。或是一片渾濁的灰,或是偏赭色的濃重的水粉色。純正的星空還看得到嗎?我甚至開始羨慕那些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們了。羨慕他們對月吟詩,羨慕他們坐在石階上看星星,羨慕他們在海上望月,甚至羨慕他們望月望到雲鬟濕的相思之苦。他們看到那個最真實的自己,看到伊人美好的臉龐,看到家人睡夢中的輾轉,看到遠方飄來的深深的思念。而這一切的一切,曾經他們尋望的美好,如今都已尋不到了!
我們就這樣,把自己丟了。
天空之所以是廣闊的,是因為它滿裝著你的思緒。仰望,望的不單單是深邃的天空,還有真實善感的詩意的心。
貝多芬說:“我的王國在星空。”我也是。
是的,我們必須仰望點什麼。除了星空,更是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