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單,連那枝佇立在高腳杯里的金色鬱金香,也透露著淡淡的哀傷。病重的母親靜靜地睡著,殷紅的血液靜靜地淌著,我的淚兒靜靜地流著。
護士小姐的聲音和媽媽有點像,柔軟,輕盈,“小姑娘,瞞著你母親生病的訊息,其實只想給你一份良好的心態,完成小升初的考試啊。請理解這份良苦用心,如嗎?”
“不,”我倔強地擦去眼角的淚,“我們只是平凡人家,不需要那么多的陽光和雨露。”
回想那一天,當我衝出考場的剎那間,我以為,等待我的,會是出差歸來,在視窗靜靜守候的媽媽。可我這個13歲女孩面對的,卻是一場遙遙無期的等待。遭遇車禍的母親因為傷口大量出血,陷入了昏迷,而我,她至愛的女兒,竟還傻傻地期盼著,她會給我帶什麼樣的漂亮衣服回來。我沒有辦法忍受欺騙。儘管他們善意的隱瞞,使我平靜地答卷,取得了一份不錯的成績。但媽媽,是我的媽媽,他們沒有資格剝奪我們同甘共苦的權利。
那段特殊的日子,貯滿了孤獨的漂泊,難言的辛酸。我日夜期盼母親能早日醒來。輾轉於失望與希望的交替中,我磨掉了過去的個性,變得憂鬱而敏感。叔叔阿姨們感受到我那份獨自守候的寂寞,心疼極了,你父親再忙,也得回來看看啊,一個小孩成天忙裡忙外的,累垮了可怎么辦?
我苦笑,其實那個被我喚了2025年父親的男人,早在2年前,就離家而去。母親就是這樣一個好強的人,她倔強地瞞著所有的人,背負著難以名狀的壓力,鮮為人知的痛楚,過著清苦的日子。記不清有多少個下雨的夜,她吻著我冰冷的額頭,微笑著喃喃自語:“咱們娘兒倆一塊,好好活!”
想到這兒,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連平凡人家的團聚都無法擁有,命運,為什麼連這樣一份卑微的幸福,也不肯施捨給我們?
“別固執了,再強健的身體,也經不起不斷供血的折騰啊!請您休息一下吧,血源的事,我們會想辦法的。”辦公室里傳來激烈的爭執,剛才,似乎是護士小姐的聲音。我有些不安,循聲跑去。
一個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不!護士小姐,你就通融一下吧,雖然我們離婚了,但她仍是我最愛的妻子,我千里迢迢趕回來,就是為了拯救她的生命,拯救我們平凡的家!”他轉過身來,黝黑的臉上,掛著幾道淺淺的淚痕。
“爸!”我哭喊著,撲進了他久違卻溫暖的懷抱。
像遠去的童年裡記錄的那樣,父親輕輕揉著我軟軟的發,語氣里透露著堅定與溫暖,“好孩子,咱們仨一塊兒,重新過上平凡人家的日子,一輩子,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