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夜已深寒,還是人難眠。

走到窗前,仰望萬籟俱寂的夜,絢麗的不真實的色彩如今都化為單純的水墨色。靜得安寧,安寧得靜。只有幾盞枯黃的路燈在神秘的夜空下,竊竊討論人間。色彩的斑駁映襯著星空的流轉,紅色驚艷,綠色婉轉,橘黃色慵懶,紫色一如自的高貴。路上不時地掠過一個又一個呼嘯而過的影子。然而,驚不起這夜絲毫的波瀾。一切都安然入睡,一切都重歸自然,重歸滄桑,重歸寂寥,重歸原始的寧靜。

兀自坐著的人置身於此方星空下,怎么不憶起那些遺失的歲月?一如老掉牙的故事的開頭: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頭頂上的星星還是那么多。獵戶在斗蠍子,飛翔的神馬還是插著翅膀,大熊出來時總不忘帶著炒勺。橫跨的銀河掛著迷人的淺淺的微笑,就像安靜的處女,優雅自然。然後,那些唐詩宋詞中的星空帶著書香鋪陳開來,“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用手托著下巴,望著如此近又如此遠的星空,杞人憂天似的冥想,若干年以後是否還有如此美麗的星空,而我,是否依然有如此易感破碎的心情。每逢流星划過,總會迅速雙手合十,默默在心裡許下一個個相同的願望,痴痴地想著若干年後它會實現的。

然後,然後,時光偷走夢想,時光又在指縫間流走。愛看星空的孩子還是孩子,只是再沒有了仰頭看銀河的那份悠然。獵戶與天蠍的爭鬥,輸贏已不擔心,思想也不再天馬行空,也不再想什麼時候大熊和小熊一同出來,牛郎織女鵲橋會的浪漫。

再後來,後來,壓抑得難以喘息,四周像一個大盒子把我圍在裡面,我喊不出聲音來,幸好它是透明的,我還可以仰望星空,深眸墨色,期盼虛無縹緲可以帶給我一些可憐的自信,把時光帶走的美好都還回來。不知不覺的,這樣幽深的夜已離我遠去好久。或許,恰如今晚,在這樣孤獨得難以成眠的夜,才偶然發覺,曾經那些年托著下巴仰望星空的歲月,灑落了我一地的年輕。

如時光的輪迴,已告別看星的年紀,如今卻渴望著它的璀璨,一如曾經。星光分野,不知黯淡了多少人的青春,又辜負了多少遺失的曾經。如果只有最單純,才可以看到最美好的事物,那么,還該不該選擇長大?如果只有最傻最痛,才可以看到最美最真,那么,還該不該選擇必經?

最後,最後,就是我坐在星空下,夜不成眠,聽著耳機里的歌,自顧自宣洩。“凌晨兩點半,看到海棠花未眠”我卻,凌晨兩點半,看到星在閃。也許,這些東西,明天就不再。明天,星空暗淡下去,心卻明媚起來。

夜,一直很安靜,不靜的只有人的心。傻孩子都該懂,沒有誰應該出現在誰的夢裡。今天或許會,明天又有誰知?儘管當年,我許下了一個個相同的願望,都是等著海棠花開,等著有個唯一確定的影子與我的影子重合,再度仰望星空,回眸過往。然而,然而,沒有吧。流星許願果真不靈還是當年的流星都是“掃把星”,許下的願望自然大打折扣?不用再懂,我已看到最美麗的星空。

色彩越來越光怪陸離,未央夜已深,我也該睡了,管它明天誰說,昨晚有流星划過,再與我無關。

夜已深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