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
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圖片鞦韆去。
灞陵煙寒,雕花精緻的灰白石橋,說不出的歲月蒼老。楊柳堆煙,隨風浮動,話不盡的世態炎涼。人心難測。是誰衣袂翩躚,玄發飛揚,幾度與細柳擦肩?是誰一襲白裙,半面素顏,佇立橋邊?隔橋而望,樓閣林立,人海茫茫,負了誰的期許?抬頭閉眸,任風吹,寒涼刺骨,任誰也無法分辨她是真的冷還是心寒若霜。
月露凝白,風入竹林,浮起笛聲。屋前桃花依舊,屋內燈影婆娑。是誰憑欄而立,素麵朝天,望月解憂?是誰輕捻花瓣,捻不斷片片愁思,復去閒庭踏月?庭院深深,簾幕重重,三十餘載終是咫尺天涯。月見猶憐,散落一地光景,欲將我的執念破碎,連草木也有情,自是散落一地,祭奠我愈演愈烈的執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似斷了線的流星,淚雨零落,不會再有他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不再有他霜華露重時,為我披上錦衾,與我踏月同歸;不再有他為我撫平蛾眉,綰盡三千青絲華發;不再有他撫我秀頸,擋我此生風雨……此夜注定又是孤寂,任相思成災。
曾幾何時,我尚是嬌羞的女姝,他願為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願為我傾盡天下,執我之手,謂我以言“以吾之名,冠予之姓”,可是忘卻了曾幾何時,曾幾何時。正如這落紅飛花,最美的年華已消逝,曾願執我之手,與我偕老之人,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夜夜笙歌,玉勒雕鞍遊冶處。望重樓,不見章台路。
細雨綿綿,恰似珠簾,又似濃濃愁絲。忘卻了當初誰欣賞我的輕舞,贊我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忘卻了當初誰吹笛伴我撫琴涼亭里。耳鬢廝磨,“有妻若此,夫復何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當真有種淒悽慘慘戚戚之感。輕掩門扉,坐立妝檯,執筆一遍遍畫眉,一如當初的他。眉眼裡依稀還有最初的模樣,明眸齒白,膚如凝脂,笑若明月。
胭脂淚,相留醉,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桃花落,閒池閣里那個蒼白如畫的女子,眼淚盈盈,看花囁嚅,似是在問“他是否會記得有一個溫暖的女子驚艷過他的時光?”淚無聲息地滴落,打在花蕊上,卻無法回應她的悲哀。風吹而過,落花成傷。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倉央嘉措詩